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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 | 无极四重奏:共同成长
2023-09-01 15:38:00 发表 | 来源:搜狐


 

从左至右:白佳松·中提琴,牛子孺·大提琴,余维·第二小提琴,麦天龙·第一小提琴
 

 

作为演奏者,是怎么选择的室内乐方向?无极四重奏是如何诞生的?

余:

我从附中的时候就很喜欢重奏,那会儿我有个黑管五重奏,虽然不知道花时间练重奏是为了什么,但就是很喜欢。大学开学前接到我的老师童卫东教授的电话,问我想不想继续组重奏,我就正式开始接触弦乐四重奏了,也认识了“无极”现在的大提琴。这一眨眼我俩绑定了都有八年了,收获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最终“无极”成立,是在我研一的时候,听说了我们现在的老师杨戈芳教授。平时能看到职业弦乐四重奏来演出都不多,而跟随在职业弦乐四重奏工作过的演奏家学习,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杨戈芳教授,同时邀请中提和一提加入,有幸成为了杨戈芳教授在中央音乐学院教的第一组弦乐四重奏,拥有了英文名“Vivace Quartet”。

“无极”是由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吕思清先生提名而来。在一次合作中,吕老师偶然得知我们还未拥有中文名,便欣然予以“无极”之名,取意没有极限的意境和勇往直前的精神。我们在荣幸与感恩之余也将承载前辈老师们的鼓励与厚望。

白:

我接触室内乐的时间很早,从音乐学院附中到大学,室内乐都是一门必修课,也尝试过不同的重奏类型。那些伟大的作品听完之后很难克制自己想去拉的冲动。

牛:

我的理解,舞台上的人总是肩负某些使命的。当大部分的舞台在上演作曲家们最耳熟能详的交响乐、协奏曲时,也需要有人出来做些别的事情。能将不那么为大众所关注熟知却杰出伟大的室内乐作品带给听众,甚至让一些人听完爱上它,是件值得的事情。

我们四个很早就彼此认识,曾经也分别有过一些合作。重奏最初的组建并非偶然,但到现在的状态可能反而是因为我们不去强求“必然”的结果——很自然地走到今天,不过分执着于探究未来和终点,忽然回头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了挺久了。


 

在中央音乐学院歌剧音乐厅的现场

室内乐吸引你们的特质是什么?

牛:

室内乐的魅力是合作。合作一方面体现在音乐中。弦乐四重奏作为最具代表性的重奏形式,作曲家们为之倾心,很重要的原因可能是这种编制本身具有更多的可能性,四个声部对立而统一。我们通过研习乐谱,寻找作曲家藏在复杂的声部交织中的秘密,这个过程会让我们发现一个人的视角具有极大的片面性。如果只专注于拉好自己分谱的音符,是无法完成合作的。打个比方,一个人乐句的结束有时是另一个人的开始,在演奏中会时刻感受到别人的制约,有时候solo不可完全自由,而有时看似不重要的织体伴奏却是旋律好听迷人的必要支撑。所以耳朵和脑子一定要留出更多的余地给伙伴,时刻进行反应或者说是反馈,才能让演奏更加自然合理。

另一方面,室内乐在与作品打交道的同时,还得与人打交道,困难与乐趣共同翻倍。我们永远是四个人,彼此在互相包容和积极的影响中共同成长。

余:

要说以前为什么喜欢室内乐,那可能是因为它是能与朋友一块儿演奏的方式吧。现在的我认为室内乐的全面性、包容性是其乐无穷的。你可以成为花朵、落叶、微风、闪电。但无论你在哪个角色里,永远要保持一半的理智,去感受另外其他三个人的角色,并以自己角色的口吻与他们说着同一句话。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真的很难用语言去表达,至少让我沉浸在弦乐四重奏的乐趣中不能自拔。

无极的演出场所非常多样,除了音乐厅,还有咖啡馆、酒吧等,在不同场所演出,体验有什么不同呢?

麦:

音乐厅一般都会有很好的声学条件以及适宜的温度,和观众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我们能更好地专注于演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在咖啡馆之类的小场所,并不是为了音乐会而设计的,声学效果差别非常大。而且通常会有一些不确定因素会出现,比如空调不够,灯光太暗,再加上和观众的距离非常近,有时候观众的一举一动也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我觉得小场地其实不容易演奏,离我近的观众甚至能跟我一起看谱子,能听到未经场地修饰的第一声琴声。但也正因如此,我们能非常清楚地感受到观众那边传来的气场,这会让我们根据观众们的反馈做出适应的调整,有时也会灵光一现,做出一些从来没有过的绝妙的音乐处理。总体来说,在音乐厅演奏更具有仪式感,而在小场地更像给朋友们演奏。那些不确定性既是对我们的考验,也是一种偶然的乐趣。

牛:

对我来说,演出场所其实就是一个容纳你我、承载音乐的空间,不同的地方会感到与建筑不同的对话,也会在气场氛围上感到微妙的不同,还是很期待我们在未来能有机会探索更多新鲜的地方,我觉得只要演奏的人和聆听的人都足够投入,其实场地不是问题。

可以说说现在室内乐在年轻人中间的发展状态吗?

牛:

我觉得现在的古典音乐市场环境是越来越好的,很高兴看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真的喜欢古典音乐,对于室内乐的关注和喜爱也时常超出我们的期待。有时候我们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带着一套并不特意迎合观众的曲目,作品篇幅并不短,然而观众全程非常安静专注,最后报以热情的掌声,让我们非常感动并且受到鼓舞,感谢他们抱着尊重与积极的态度去聆听我们的音乐。

余:

我觉得”无极“是很幸运的。在国内,如何走上职业弦乐四重奏这条道路并不明确,学校里的室内乐组合也有点毕业即分手的意思。回想附中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坚持练习室内乐可以得到什么样的能力,获得什么样的成绩。现在能看到努力在室内乐方面钻研的组合越来越多,也会听到学弟学妹说希望坚持室内乐这条路。想起一位老师说过的话,成功的路上并不拥挤,如果你愿意早起,如果你愿意坚持。让我们一起在路上。

你们在选择曲目时会有特别的考量或偏好吗?

麦:

我们好像比较喜欢德奥作曲家的作品和近现代的新民族乐派的作品,具体到作品来说,我们喜欢织体丰富、分量比较重的作品。这样作品在技术和耐力方面是一个挑战,同时我们在里面也总能发现一些有趣的地方,可以探索更多的音乐上的层次。

演出曲目的选择,目前我们还是会以不同时代的完整的古典作品作为基础,有时候会把一些大家平时不常听的现代作品放进去,往往会收到奇效。比如我们在中山音乐堂的音乐会上,在两首古典时期作品中间演奏现代的利盖蒂《第一四重奏》,没想到观众们反应很好。

余:

其实会有一些设计,我们一直希望做的是领引观众的审美(并不局限),不仅仅是迎合市场需求,这是一件很拉扯的事情。但令我们惊讶的是,观众们的接受度其实是出乎意料得高的。

在室内乐演奏中,演奏者之间的默契配合至为重要,可否分享一些有关的趣事?

余:

就四重奏而言,默契确实是很重要的,我们一起排练一起工作,不仅要解决音乐中无数的细节,去打磨去讨论,最后一点点地统一;同时我们一起走过很多的地方、站在不同的舞台、遇到不同人,这都在培养属于我们的默契,在协调中找到共识,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趣事可能是我们有个迟到罚钱的机制,这个机制我们从无极成立以来就一直存在,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也一直在严格执行。如果你与我们接触过,会发现我们四个都不太会迟到(但有一位会爱卡点),这或许与这个机制有关。

还有一次在上台前半小时,我们很认真地争论起了关于月亮的话题,谁也无法说服谁,起身不欢而散,没一会就在台上开始微笑演出了。后来没有人再提起过月亮。我相信如果此刻再来讨论的话,也依然会吵起来。(无奈笑脸,其实我们各自的性格都还是挺有棱角的。)

白:

比如在演出中发生琴弦断了,或者走到台上发现忘记带谱子这种事情,就会有另一位同伴很有默契地站起来开始跟观众聊天。

可否推荐你们读的书、听的唱片或者其他兴趣?以及,喜欢咖啡和酒吗?

余:

其实除了工作以外,我们很少走近到对方的私人空间,仔细想想我认为我们几个除了音乐以外的兴趣还真是大不相同。我平时比较爱运动,在工作完之后去游泳,整个人进入水中是一件特别安静和治愈的事情。

我记得之前有一次逛书店,无意打开了一本英国的情诗集,广而不深,却不经意间落泪,短短几行情诗却隐含了作者多少人生体验。“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黄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可能跟我是音乐工作者有关,总觉这种意象的短句显得字字深意。

我挺喜欢喝咖啡和威士忌。相对喜欢净饮威士忌,也可加上一两块坚硬的冰来削去一些酒精的锋芒,释放酒体的香气,同时也不会破坏威士忌的风味,去感受酒精从喉咙到胃带来流动的灼烧感。如果是在演出后,那与威士忌更是一个绝佳的搭配。

白:

书的话最近在看《四世同堂》,唱片基本是有想听的作品就去找几个版本的听一下。咖啡和酒选一个的话我肯定会选酒。

牛:

我个人的音乐口味比较杂,有不喜欢的舒伯特慢乐章,也有单曲循环了无数遍的披头士歌曲,会因为一首曲子爱上一位音乐家,但很难说对一个音乐家的作品全盘接受。

看书的选择上也相对自由,尽量不提前设限。有时候遇到一位喜欢的作家会冲动购入全集,但实际又看不完,像两年前买的一套米兰·昆德拉,到现在也没看完,后来看起了余华,最近准备看《鼠疫》。

无极的乐器

(一提)

我的琴是由国内顶尖制琴师申飞老师于2009年制作的,申老师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做画眉。我从2017年开始使用。她的声音如名字一般婉转悦耳。挑选琴的时候,我在一众国内外的老琴新琴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她,她也改变了一些我对声音的理解。因为准备比赛,我向杨戈芳老师借用了1707年由Joseph Guarnerius制作的小提琴,这把琴非常全面,满足了我所有的需求。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重了,旅途中需要时刻注意她的安全,哈哈。

(二提)

我现在用的是为比赛而借用的一把18世纪晚期的意大利琴,弗洛伦萨学派的,它的音色优美又具有穿透力,中音区是典型的意大利风格的声音,非常适合我的音域,作为桥梁和支架,浑厚且清晰。

(大提)

我只有一把琴,从初三伴随我至今。总有人慷慨地借予我的伙伴们收藏级别的琴,不知道大提琴是太大还是太贵,暂时我还没这样幸运的经历,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自己的乐器的。当年是我的老师俞明青教授为我特别甄选的——一把琴体较窄的女士琴,适合我并不魁梧的身材。这把琴的故事我也是拥有它很多年之后才意外知道:据说罗斯特罗波维奇先生曾在访美时遇到一位极富音乐天赋的女孩,于是将这把琴赠与她。这把1844年的意大利老琴不胜在音量上一鸣惊人,而是秀美细腻,也兼具宽厚的低音。她陪我走了很多地方,像家人一样。

喜欢的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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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四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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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由麦、白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