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风起云涌、充满变革的时代在音乐艺术的纪年中，正是由巴洛克艺术向古典主义艺术转变的时代。在巴洛克与古典主义的重叠期，一种秀丽、典雅、细腻与精巧、追求娱乐与消遣的罗可可艺术风格弥漫了整个欧洲，但在歌剧领域，意大利那波利式的正歌剧正面临崩溃的危机。其主要表现为内容空虚无聊，为炫耀技巧而滥用咏叹调，表面浮华，以及不人道的阉人歌手等。欧洲的剧院仅剩昔日辉煌的影子，亨德尔也脱离了歌剧，真正的音乐戏剧已隐退到合唱清唱剧中，歌剧艺术发展到这里，似乎真的无路可走了。为了增强歌剧表现力，体现“回归自然”的思想，一些有识之士开始了改革的尝试，如拉莫、佩戈莱西、J.S.巴赫等。而最彻底、影响最深远的则是格鲁克的歌剧改革。

一、格鲁克歌剧改革内容的再认识

第一，在进行歌剧改革的基础方面，格鲁克以改革当时意大利正歌剧为起点，抛弃了艺术过于追求华丽装饰与炫耀声乐技巧的创作倾向，汲取当时意大利歌剧中富于表现力的曲调作法——附伴奏的宣叙调及当时已发展到相当高度的意大利器乐风格。他继承了亨德尔清唱剧的雄伟风格，吸收了法国歌剧创作中严谨的形式，并汲取了法、意、捷、英、德等民间音乐的营养。可以说，格鲁克的改革是立足于一个相当广泛的国际基础之上的。

第二，在歌剧的题材方面，格鲁克从古希腊、古罗马与中世纪的题材中选取具有社会意义与伦理意义的部分。虽然他选择的歌剧题材，常被嘲笑为老式神学正歌剧的残渣余孽，但格鲁克的挑选并非变幻无常，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当然，格鲁克歌剧题材最终的大团圆结局，为其歌剧的创作及人物的塑造带来了一定的模式化色彩，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了他的歌剧创作的冲击力。

第三，在歌剧的戏剧性方面，细读格鲁克的艺术创造，就其内在的本质而言，他所追求的是一种崇高的抒情，即表达心境及其情节发展的抒情。正是这种抒情性，把音乐戏剧同其他各类戏剧区分开来——从古希腊的埃斯库罗斯到巴洛克时代的意大利作曲家莫不如此。格鲁克的戏剧性，更倾向于情感的宣泄，而且，他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种宣泄更适合于用音乐来表达。

第四，在歌剧的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格鲁克歌剧中的人物，不像莎士比亚戏剧中所呈现的那样，在激情的冲击下表演，而是让人类灵魂中对行为的反思来主审人物。简而言之，格鲁克在对歌剧题材与戏剧性方面的改革，是要将“人类情绪及情绪的冲击更自然有力地表现出来，为戏剧注入一个主题恒久不变的、富于诗意的模子”。

第五，在歌剧的形式方面，格鲁克反对罗可可式的华丽外表，他认为艺术作品应力求质朴真实、自然。格鲁克保留了正规的咏叹调，但坚持“不可为了重复歌曲的第一部分……而匆匆唱过第二部分”。他认为纯音乐的形式因素可以保留，但必须同戏剧相适应，这是现代音乐戏剧的一个重要原则。

第六，在音乐表现的手法方面，格鲁克一是精简戏剧的结构，抛弃过分追求华丽的装饰和炫耀声乐技巧的形式主义倾向。二是赋予宣叙调重要的地位，加强情感表现力，注重人物内心刻画。三是使序曲成为预示剧情的有机部分，不再脱离剧情而孤立存在。四是记谱时废弃数字低音，以明确各声部的现代写法取而代之。

第七，对于音乐本身，格鲁克强调音乐在歌剧中要注重统一性与完整性，音乐应与剧情相结合。他吸收了歌剧中喜歌剧的重唱技巧、抒情悲剧的合唱技巧、新兴的意大利式德国器乐等元素。在格鲁克的戏剧观念中，他要求逆转以往诗人与音乐家的关系，并认为后者应成为前者的奴仆，诗歌与音乐相比，诗歌是第一性的，而音乐则应为之服务。格鲁克将音乐降到了戏剧中次要的地位，使之完全服从于诗歌。此外，格鲁克还改革了抒情戏剧的风格与结构，以使他的音乐适应所担负的重任，在格鲁克的歌剧中，宣叙调与咏叹调不再严格分开，其伴奏也有了另外的意义，乐队成了戏剧中的一个因素，与哑剧表演、合唱、独立的器乐间奏一起，为推动情节服务。

二、对格鲁克歌剧改革意义与影响

18世纪，是一个思想家与理论家济济一堂的世纪，源自法国的启蒙主义思想影响到文艺的方方面面。外国音乐家来到法国，接受法国思想的影响与灵感并按照法国文学思潮的要求，开始重大的改革，改造音乐戏剧，从罗西尼、格鲁克、莫扎特到瓦格纳，莫不如此。

格鲁克接受了法国的先进思想之后，成为第一个站出来反叛意大利歌剧传统的德国大师。在和他同代的人中，只有一个人同他极其相似，而且同样杰出，此人即诗人、批评家莱辛。莱辛把莎士比亚精神同古希腊戏剧的精神调和了起来，为现代戏剧解放了舞台，使法国古典戏剧的形式准则一变而成为人性永在的情境。不知是什么因素使这两位在不同艺术领域均具有崇高声望的改革者走在了一起，他们的创作过程是具有阿波罗气质的，是沉静而清晰的。这完全不同于狄俄尼索斯式的天才狂放，沉湎于灵魂中的创造冲动。格鲁克与莱辛都在冲突和混乱的环境中找到了方向，将创作因素中的动机、整体与差异三者调和起来，并将其简化为艺术上、哲学上清晰而可行的纲要后，再动笔创作。

格鲁克的改革使当时腐化的歌剧艺术为之一新，他的主张和原则，具体、清晰地说明了音乐与戏剧的关系。当时虽没有直接的追随者，但是他对法国大歌剧，对莫扎特、贝多芬、罗西尼等人，以及后世歌剧及其理论的发展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特别是在19世纪，瓦格纳歌剧改革的主张和最终目的，可以说就是要实现格鲁克歌剧改革的理想。

三、格鲁克歌剧改革对中国戏曲发展的启示

新时期以来，我国戏曲艺术面临着一场危机，其主要特征表现在：一是受电视、电影、网络的冲击，戏曲失去了旧有的生态环境；二是部分戏曲题材陈旧，故事情节发展节奏慢，跟不上时代发展的速度和节奏，失去了大多数年轻的观众；三是部分剧种缺乏传承人而濒临消亡。目前社会各界已经在关注、讨论、研究戏曲的兴衰问题。笔者认为，中国戏曲的改革是时代的要求，当下的改革一是需要呼唤人们关注戏曲的改革，培养戏曲改革的社会基础；二是呼唤产生中国的“格鲁克”，允许他们进行各种实验和改良，甚至以宽容的心态接受他们的失败。三是学习西方有益于我们的东西，借鉴历史上戏剧改革的成功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