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时下互联网思维,民谣二字如今也成了炙手可热的IP,可是纯粹的民谣什么样,大家似乎已不关心。
当然民谣只是一个词,每个人的感受不同,对他的定义也不一样。对于我来说,简单的朴素的吟唱,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天堂,它是这个复杂世界的极简表述。
野孩子的音乐恰恰就是如此,你会发现他们极少表现城市生活和男女之情,《生活在地下》似乎是仅有的一首表现城市生活的歌,也是我最喜欢的一首。
用本能歌唱其实很难,就像那些叫嚷着逃离北上广的年轻人,农村故乡、二线城市真回得去吗?被大城市和互联网驯化的人们,早已对故乡没了感觉。
热心的干部为了解决藏族青年的就业,安排他们去沿海工厂打工,厂长也很照顾,可是藏族青年大都坚持不了几天,做一个流水线的机器他们受不了。
可是我们这些北漂,日复一日重复着地铁.家.单位三点一线,被各种贷和消费欲缠绕着,与机器人无异,我们却感觉良好。
我们对世界的好奇浓缩在手机屏幕,生活永远在别处,真人秀一季季上演,却忘了四季的更迭。
“爱春天的人们,是心地纯洁的人;像那盛开的紫罗兰,像我的朋友一样。(《四季歌》)”
野孩子的歌词不像是职业作词人写的,更像是在田野采撷的民间歌谣,这一点制约了它的传播性,同时也让野孩子的每一首歌都有成为经典的可能性。
翻看我的朋友魏小石整理的民间音乐档案,那些流传已久的歌曲跟野孩子的音乐之间,总有着若隐若现的关联性。
一首德钦民间歌谣这样写道:“这山是这个地方的根,这条山脚下的大河流不停奔流/那座山顶的泉眼悄然流下/直到冬季来临,请泉眼保重。”这样的叙述方式与《黄河谣》像极了。
看乐评人郭小寒的一篇报道,说野孩子演出结束时都会清唱《黄河谣》,几个中年男人放下各自手中的乐器,端坐,双手放在膝盖上,合唱起故乡的歌谣,“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月亮照在铁桥上,我就对着黄河唱。”
一首歌,要唱进听者耳朵里,还是心里,对于音乐人来说是个世界观问题。每首歌都走心,这样的要求实在太高,可是野孩子近乎洁癖的做到了。
主唱张佺的嗓音原始又真诚,让人信服又不做作,他无疑是乐队的老大哥,为音乐定了总的基调。
依然是从小寒的那篇报道得知,乐队成员长期在云南过着规律生活,每天下午两点开始排练,一直到太阳下山。
野孩子工体演唱会结束后,张玮玮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笑着说,“我们这一代已经写不了情歌了,因为我们都结婚了,结婚了还写情歌,那是背叛婚姻。”
一句玩笑话道出了他们与年轻一代民谣歌手的区别,如果说野孩子登陆工体是民谣的巅峰时刻,不如说是对旧时光的一次集体回望。
在90后或更年轻一代光顾的社交媒体上,野孩子的音乐少被谈论,甚至在QQ音乐里也没搜到它们的专辑,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野孩子的音乐不适合用来刷存在感,乐队现场像是一场仪式,听者经历的是一次洗礼,而洗礼的感受是无法言说的。
我有一位朋友,跟我年纪相仿,五年前住在北京现代音乐学院对面的孙庄,他抱着木吉他写过一首叫《河水谣》的歌,歌词我还记得一部分,“你家住在河的对岸,我就住在河的这边/每天你到河边挑水,我就在河边放牛/你妈说你要出嫁了,我逢人就细探悄听。”
这位朋友在北京的生活一直很落魄,高度近视也没有眼镜,骑个破自行车每天去印刷厂打工,我总是担心他被汽车撞到。
后来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北京,据说是回贵州老家了。
有个大学同寝室的北京同学跟我说,他挺羡慕我们这些外地来北京工作的人,逢年过节还有个地方可以回,可是自己除了北京没有第二个故乡。
我挺理解他的感受,年轻时在一个地方呆长总会想要逃离。
可是人到中年,对故乡的眷念愈浓。
我的故乡叫小河镇,古称小河溪,如今已是一条被垃圾淤塞的小河道,可是儿时它清澈生动的样子,我依然记得。
黄河已被工业文明糟蹋得千疮百孔,几位中年男人依然端坐在舞台上,认真的唱那首《黄河谣》给你听。(文/冬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