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了，”韩小明站在上音校园里，感慨道。他翻出手机里一张老照片，那是五六岁时和父亲韩铣光在上音拍的。背后是上音附小，前面有一排葡萄藤。“我是穿着开裆裤在上音长大的子弟兵。”韩小明说。
 

出生于上海，80年代赴美国、欧洲留学，与诸多世界知名乐团、艺术院校合作……这位享誉欧洲的华人圆号演奏家、教育家，出走近半生后，回归上音。近日，韩小明作为海外高层次引进人才任教上音，被聘为管弦系圆号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此前，他担任德国广播爱乐乐团（终身）首席圆号、萨尔音乐学院和柏林音乐艺术表演学院圆号（室内乐）教授。

本学期韩小明还将完成预期工作，与此同时推进在上音的教学。回来的两周里，他见缝插针给学生们上课。在上音排演中心管弦排练教室，他鼓励学生们站上指挥台，把课堂当成舞台，把每次练习都当成正式演奏；他不断提醒她们找到自己的标准，“你要感觉在吹马勒的第一圆号。”他强调更多交流，“交响乐是symphony，要达到和谐，没有交流可不行。”从音准、力度、音色到气息的调整、声音的位置、能量的流动，韩小明始终给予学生们清晰高效的指引，如圆号般澎湃、坚定。

上音记忆

梧桐树、弄堂和马路，是韩小明挥之不去的乡愁。“就是上海的味道，哪里都无法代替。”乡音未改，他一口地道的上海话，时刻准备着切换成英语、德语和普通话。

去年得知大提琴家王健回到母校的消息，仿佛一种召唤，韩小明的心被撩动起来。德国的工作和生活都非常稳定舒适，60岁人生新篇章，开始感觉需要一点活力和变化。妻子非常支持他的想法，鼓励他回到上音把40多年的舞台和教学经验带回学校，还决定一同陪他回国长居。89岁的父亲身体依然硬朗，也总盼着儿子能回到身边。

韩小明的父亲韩铣光是中国圆号领域泰斗级人物。在父亲的影响下，他和哥哥韩小光自幼学习圆号。哥哥几年前结束在新加坡30余年的圆号首席和教学生涯，任教天津朱莉亚音乐学院。几十年来，一家人聚少离多。而无论身在何地，他们都竭力为中国圆号人才培养蓄力赋能。

上音充满韩小明年少时的回忆。父亲经常要去上音工作，他就成了小跟班，在楼道里跑来跑去。印象中，老上音熟悉又亲切，他经常在草坪上抓蟋蟀、踢球，北大楼和南大楼矗立中央，食堂经常排队，理发室定期光顾。“北大楼二楼钢琴系、三楼作曲系，四楼五楼管弦系。那时候学生规模不大，都在一栋楼里。”

上音旁边的1350弄住着一群音乐家属子弟，韩小明和上海四重奏的李伟纲、李宏刚住楼上楼下，“那个年代没有网络和电子游戏，大家一起心无杂念地学习音乐。”

上音还有许多韩小明的旧识。王健、余隆都是他的好朋友，小提琴教授俞丽拿、丁芷诺，中提琴教授沈西蒂，“我都叫她们阿姨。”沈西蒂教授得知韩小明回来后欣喜不已，“大家都回来了。上音又多了一位大师。”

音乐机缘

与圆号的缘分是天注定，而学习音乐的道路却充满机遇与缘分。“70年代当兵很时髦，穿军装戴军帽，我还想考总政呢。”韩小明说。但父亲极力推荐他报考中央乐团（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前身），更好地发展专业。

国门初开的1979年，日本指挥大师小泽征尔访华指挥中央乐团和波士顿交响乐团同台演奏贝多芬交响曲，听到韩小明的演奏，非常欣赏他的音乐天赋，随即推荐他赴美学习。

3个月后，他收到厚厚的一个信封，里面是波士顿交响乐团Tanglewood夏令营的offer和所有资料，还包括机票。“当时都不敢相信！”

初到美国英文不灵光，经济也比较拮据。小泽大师多次与他见面，鼓励他好好学习，并承担了他在美国留学第一年的全部生活费用。“大师鼓励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今后回到中国去，提高中国的管乐水平。”小泽大师60岁生日之际，韩小明受邀参加了“小泽征尔世界朋友音乐会”，与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一起交流演出。

韩小明坦言，音乐路上遇到多位伯乐，包括在美国新英格兰音乐学院的老师Richard Mackey，以及极力促成他赴德国深造的慕尼黑歌剧院评委Hans Picka。

在美国，韩小明几乎从零开始。他疯狂聆听各类音乐会，美国老师要求他不光听管乐、交响乐，还有钢琴、声乐等。如果在美国是弥补音乐素养，那么在德国，他则学会建立音乐标准和音乐表现力。德国的老师非常严格，常常面红耳赤地训斥，通过不断重复，达到统一的德国标准，传承德奥的音乐灵魂。1986年，韩小明取得慕尼黑音乐和戏剧学院大师级文凭，等同于博士学位。

韩小明22岁被任命为德国广播爱乐乐团的圆号首席。40年的职业演奏生涯中，共参演了4000多场音乐会，合作乐团包括柏林爱乐乐团、维也纳爱乐乐团、巴伐利亚交响乐团、汉堡交响乐团、法兰克福交响乐团等一流乐团。

问及为何如此幸运，他笑着说，“应该因为我是最努力的那个吧。”

桃李芬芳

在舞台上不断精进的同时，韩小明始终不忘初心，肩上承担着一份培养中国管乐人才的责任。“我定期回国授课，鼓励学生们多次参加国际比赛，并为优秀青年音乐家牵线搭桥提供出国深造的机会。”

韩小明曾任中央音乐学院、上海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客座教授，慕尼黑国际音乐大赛(ARD)圆号评委，中国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首任总经理，中国音乐家协会管乐学会高级顾问，华为全球音乐总顾问等，是上海海外华人音乐家新年音乐会、北京世界华人音乐会策划者和北京圆号国际艺术节的发起者，被评为“欧洲十大杰出华人艺术家”。

近年来，他更是频繁往返于德国与中国、北京和上海，进行交流教学，将当代德国圆号先进的教学及演奏理念带到中国学生面前。他的学生们不但在国际圆号赛事上摘得大奖，更是成为中国专业院校的顶梁柱和各大乐团的中坚力量。其中包括上音圆号副教授顾聪、中央音乐学院圆号教授满燚、星海音乐学院圆号副教授李涛、天津朱莉亚音乐学院圆号教师文杨等。这些年，他们的学生也已经在国际舞台上斩获各类奖项。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韩小明和他的学生们，顾聪（左一）、满燚（右二）、文杨（右一）资料图

从被伯乐发掘，到成为中国学生的伯乐，韩小明说，“这些孩子非常认真好学，他们是中国的未来。我想让更多的中国艺术家走上国际舞台。”

使命在肩

余隆曾评价说：“韩小明是一位极其专业的音乐家，可谓改变了中国圆号界的根本格局，带领着中国圆号走向新的历史高度。”

韩小明对音乐表演人才的教育、培养和国际化实践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独到的见解。他强调学生音乐素养的养成，呼吁现在的年轻人珍惜韶华，充分利用课余时间多听音乐会，多看艺术展，丰富音乐艺术的底蕴和修养。“现在优渥的物质条件是把双刃剑，资源固然丰富，但注意力被分散了。作为教育者，要把他们的心念凝聚起来，树立远大的理想，看得更远，才能走得更稳。”

韩小明希望借助自己在圆号领域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为上音师生搭建更广阔的平台，促进更多校际、城际、国际之间的交流与互鉴。他设想成立“教师俱乐部”“国际校友节日乐团”，增强上音人之间的互动，凝聚全世界上音校友的力量，为师生创造更多实践演出的机会。同时增加与柏林爱乐、维也纳爱乐等国际知名乐团的交流合作。他和即将上任的柏林爱乐首席圆号曾韵已在柏林成立工作室，将为中国学生提供近距离的学习方式，同时希望这种新型教学模式可以在其他专业复制推广。

上音组织人事处表示，韩小明的回归，将为上音管乐相关学科的建设、人才培养及国际交流合作起到积极推动作用，有利于不断拓展中国管乐学科的国际影响力和话语权，助力上海国际文化大都市的建设，弘扬上海的城市精神品格，打造文化自信自强的上海样本。

六十知天命。纵然已经站在专业领域制高点，如今对于韩小明来说，依然是全新的起点。“我希望我的一头白发能为上音带来些什么。”

供稿：组织部、人事处、宣传部

图片/叶毅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