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来,不知有多少中国少年的暑假,是从这首片头曲开始的,尽管一直到今天,也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更不用说它的作者。
央视86版《西游记》是几代人心中的美好回忆。三十多年来,这部剧的台前主演们获得了很多荣誉和名利,相比之下,大量幕后主创人员,却多少被冷落和忽视。
尤其是作曲许镜清老师。作为《西游记》的作曲,他几乎包揽了86版《西游记》所有音乐的创作,创作了十几首经典作品。想象一下,如果离开了《敢问路在何方》《女儿情》《天竺少女》《猪八戒背媳妇》等脍炙人口的旋律,《西游记》还会是那个一下子让我们回到童年的电视剧吗?
可以说,许镜清的创作从一个很大的方面成就了《西游记》,但他本人却在很长时间里没有得到相应的尊重。除了剧组当年微薄的稿费外,三十多年来,无数人使用这些歌曲谋利,但许镜清本人却在作品出版28年之后,才通过维权方式收到了8000元版权费——这笔“巨款”来自40个使用过《西游记》音乐的网站,其中一家只付了两块七毛钱。
直到2014年,韩寒拍摄《后会无期》,因为使用了杨洁作词、许镜清作曲的《女儿情》,向两位支付了10万元版税,扣除各种税费和音协管理费用后剩6万,许镜清和作词人杨洁各得3万元。这是许镜清第一次收到正式的音乐版权使用费,那一年,他72岁。
两年后,74岁的许镜清在人民大会堂实现了毕生的夙愿,举办了一场西游记主题音乐会,因为囊中羞涩又缺少赞助,这场音乐会的前期费用,是许镜清通过众筹的方式“化缘”来的。音乐会一开场,当《云宫迅音》的旋律响起,许多观众霎时泪目。
以下为许老师自述。分享许老师的创作经历,是想让更多人了解这些经典歌曲的诞生过程,也是想让更多人去支持那些值得尊敬的、真正的艺术家。35年了,作为观众,我们要对许老师诚挚地说一声:谢谢您。
我为《西游记》作曲
文 | 许镜清
来源 | 《我为〈西游记〉作曲——许镜清的梦幻人生》
一波三折:一路坎坷的主题歌
86版《西游记》主题曲“敢问路在何方”
对于一部电视剧来说,主题歌太重要了,尽管我被指定为《西游记》作曲,但毕竟我当时还是个“无名小卒”,所以音乐编辑王文华同我说好,主题歌仍请著名作曲家王立平来写。我也非常能够理解他的决定:王立平那时候是国内最有名的作曲家之一,《大海啊故乡》《太阳岛上》……到处都播放他的歌,从当时的情况看,由他来写确实更为合适。
年轻时的许镜清
我与王立平的私交不错。一天,他给我打电话,把写好的主题歌歌词《百曲千折显精诚》念了一遍。当时他正一心扑在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音乐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西游记》。他对我说:“要不然,你拿纸把它记下来,你来谱曲吧。”我直言不讳地说:“立平,这事儿不妥吧。众所周知你是一位作曲家呀,假如我为你写的歌词作曲的话,字幕一打上‘王立平作词,许镜清作曲’,观众得以为是字幕打错了呢。”他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决定还是自己作曲。
紧接着,王文华便将《敢问路在何方》的歌词给了我。
这首歌词是阎肃写的,我看了之后非常喜欢。我一向认为,尽管孙悟空是《西游记》当仁不让的主角,但师徒四人分别代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人生道路,书中所说的九九八十一难,讲的也是人的一生,而决不仅仅是孙悟空的故事。而这首歌词除了第一句“你挑着担,我牵着马”是带着《西游记》的感觉的,剩下写的都是“人生的路怎么走”的问题,等于是把这首歌的意境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层面。
86版《西游记》剧照
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歌词是“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这句话把人的一生写到了极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如此。第一眼看到这句歌词的一瞬间,我就产生了很多的联想,想到我小时候,想到我妈妈,想到人生的苦难……它一下子就打到了我的心坎里。
有时,作曲不见得是从歌词的第一句开始写起,而可能是从最喜欢、最想写的那一句开始。我就是从中间这两句,从这首歌的高潮、核心开始写起的。
那天我在北京西直门的332路公交总站坐车,路上有摆摊的、担担的小商贩,吆喝声一片,还有熙熙攘攘匆忙赶路的人群。见到这一场景,我感慨万千,浮想联翩:人这一辈子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受那么多苦难?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谁都很难回答,也答不清楚。这么想着,我的脑子里突然又冒出这两句歌词,继而涌出一段旋律,把自己都感动了。搞创作的都知道,一旦感觉上来,就必须抓住这个东西,否则可能就没了。我于是立刻下了车,一摸兜发现没带纸笔,只摸出个烟盒。我把它展开垫在电线杆上,又向一个小学生借了个铅笔头,把这两句写了下来,并顺着这个思路尽量往下写。等写得差不多了,我把铅笔头还给小朋友,他问:“叔叔你在干嘛?”我说:“叔叔在办一件大事儿,你将来会知道的。”
记在烟盒上的《敢问路在何方》的旋律
我回到办公室,又从第一句“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开始写起,最终顺利完成了这首歌曲的创作。
这两首歌我与王立平几乎同时写完。1984年,央视试播《计收猪八戒》《三打白骨精》时,《百曲千折显精诚》做了片头曲(当时普遍认为片头是主题歌),《敢问路在何方》做片尾曲。而且王文华讲:“因为《敢问路在何方》除了有奋进之外,还有一种痛苦的感觉。如果师徒几人和妖魔斗争的时候取得胜利了,就不播放《敢问路在何方》了;如果遇到坎过不去了,再播放这首歌。”我只好服从安排。
试播时期的《敢问路在何方》是张暴默唱的版本,但这首歌我最初其实是按男声写的,只是后来被王立平“先下手为强”,他先请来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吴雁泽唱《百曲千折显精诚》。总不能片头片尾都是男声吧?我于是找女声来唱《敢问路在何方》。由于当时没有专业乐团专门设有通俗歌手,歌手都是自发唱的通俗歌,我就找了电影乐团一个弹琵琶的女孩录了一版,还专门按她的嗓子为她量身打造了伴奏(后来这段伴奏用在了电视剧里)。录完后杨洁听了不太满意,还是希望由一位美声或民族唱法的歌手来唱。我这才找到了张暴默,她的声音介于传统和通俗中间,录出来的效果比较好。
许镜清与《西游记》导演杨洁
没多久《敢问路在何方》就开始传唱了。我坐公交车的时候就听到有小孩唱“你挑着担,我牵着马”,心想我的歌居然真的有人喜欢、有人传唱,心里很高兴。
到了1986年,央视提出,《西游记》已经拍了好几年,剧组应该向观众作个交代,如果观众说你们拍得不错就接着拍,如果说大家认为不好,下面的剧集就不再拍了。所以剧组整理了已经拍好的前11集,准备在1986年春节期间集中播放。杨洁认为《百曲千折显精诚》气势太大,太像大歌剧的咏叹调,反而不太像《西游记》的风格,于是决定让我把片头曲换成一段纯音乐,并把《敢问路在何方》改为男声来唱,作为主题歌。
在北京,会唱歌的男歌手不少,一听说是唱电视剧的主题歌,很多人都愿意来。但我还是倾向于请通俗歌手来唱这首歌,并且我心目中的第一人选是刘欢。1985年夏天,一位友人将大学刚毕业的刘欢带到了我的办公室,说:“老许,我给你领来个歌手,你听听。”我让刘欢唱首歌,他就坐在我办公室的钢琴前,自弹自唱了一首他自己用青海花儿改编的通俗歌曲。要知道,我的钢琴已许久没有调过,肯定出不来最佳的效果,但即使如此他的弹唱仍然非常打动我的心。我听后非常激动,对他说:“刘欢,你太棒了!你将来会把通俗歌曲界这片天空捅一个大洞!我有机会一定要用你。”后来我也的确向杨洁推荐了他,想请他来唱《敢问路在何方》,但可惜的是,杨洁仍然不希望用通俗歌手,所以我只能作罢。
我一心想着不要找大家都听过的声音,一度还找过崔健。其实他的嗓子很有力度,但他误以为《敢问路在何方》是首抒情歌,于是试音的时候连唱了两首抒情歌,我听不出效果,就没再让他继续试下去。
接下来我找了李双江,他也答应了。1985年春天,我还按照他的嗓子为曲子定了调。李双江声音一直很高很亮,但不巧的是当时他嗓子发炎,声音有点沙哑。6月我给他打电话,请他到我家来试唱一下。我听他唱得真的很棒,就说:“双江,咱们可以录了。”但他坚持说:“不行,我现在刚恢复到80%,等恢复到90%我再录。”他让我等电话,可我一直等到快年底了也没动静,不知什么原因,只得作罢。
请蒋大为来唱这首歌,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一天,我们在一个录音棚外排队等录音,在我们之前进去的是蒋大为。当时时间已经很紧张了,我们很希望能够尽快找到歌手来唱主题歌。我突然想到蒋大为唱得也不错,就跟杨洁说:“这歌给他唱算了。”杨洁同意了。我进到棚里把歌片给了蒋大为,说:“大为,这儿有首歌,请你给我们唱一唱。”他一看,说:“哎呀,这歌我闺女都会唱,我还不会呢。”我开了句玩笑说:“那你回去跟你闺女学学吧。”然后他就拿走了。
青年蒋大为
这首歌第一次录音的时候,我没在现场,王文华在现场监棚,录完在电话里放给我听。我一听觉得不行,有两个音明显不准,必须重录。最后在我的要求下,我还是去了现场监棚,重新录制完成了蒋大为版的《敢问路在何方》。后来,这首歌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
《云宫迅音》里的电声
后来成为片头曲的《云宫迅音》其实原本是没有名字的,早年我们只是笼统地称之为“序曲”或“前奏曲”。“云宫迅音”这几个字是网友们起的,我觉得非常有学问,而且恰到好处:这段音乐真的令人如在空中,并给人以师徒四人行走的感觉。
这首曲子的诞生也是很有几分传奇色彩的。
写之前我问杨洁:“要怎么写,需要什么内容?”她回答说:“你自己考虑,没有框框。就是《西游记》片头播放的音乐,长度在2分20秒到2分40秒之间。你放开写,我们再根据你的音乐剪片头。”最后成曲为2分40秒。
尽管她说没有框框、没有要求,但实际上还是有的。她要求音乐要漂亮、要好听,要能震住人,要能吸引观众。这一点才是最难的。谁能保证我写的音乐一出来,观众就那么喜欢,而且不可替代?没有一个人敢保证。更要命的是,尽管我已经写了两段比较成功的音乐,但如果接下来哪段音乐不行,也有可能被全盘否定。所以我的压力非常大。
许镜清和六小龄童在《西游记》续集拍摄现场
作曲之前,我根据自己对《西游记》的理解,先写下了几个关键词:“向上、坚定、魔幻、空灵。”但《西游记》内容太丰富了,想用一首歌来概括,谈何容易。光是写开头就很不顺利,写出一版就撕掉一版,觉得怎么写、用什么方法写都不对:假如用强有力的、用铜管,出来感觉是个战争片,好像要打仗;用抒情的元素,自然出来也不对;要是用魔幻的,那么什么元素才是魔幻的?
当时我真是懵了,一个音符也写不出来,茶不思饭不想,好几天都没睡好觉。我妻子见了很奇怪地问:“写个东西那么难,比我们生孩子都难?”我说:“真是比生孩子都难!生孩子再难,起码肚子里是有的;我写东西难,正因为肚子里没有。”
我在办公室里住、办公室里吃,把门锁上,一天天地不出屋。我一般习惯晚上写东西、白天睡觉,一天中午起床后,我脑袋昏昏沉沉地坐起来,正半睡半醒时,忽然看见窗前走过去我们单位的几位工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敲着铝饭盒,叮当乱响,嘴里哼着什么……哎,有了!“登登等登 凳登等灯(后来网友描述这段旋律时的戏作)!”我赶紧爬起来把灵感记录下来。歌曲要让大家记住、传唱,就要不断地反复,尤其是好听的句子。于是我让这段旋律贯穿全曲,间隐间强,有节奏地从头到尾不断重复,再加上不断变化的和声,造成一种离奇的音乐感觉,再加上后面铜管一出来,更加重了强劲的节奏。
创作中的许镜清
我非常激动,一口气就把坚定有力的部分都写完了,可接下来过了多半天又没了头绪。我索性上床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音符,迷迷糊糊地突然觉得空中飘下来一个声音,很空灵,正好是我需要的感觉,赶紧下地又把这段写了下来,这就是后来大家听到的那一节女声吟唱。这样一来,能够表达坚定取经信念的强有力的刚线和表达缥缈仙境的抒情的柔线就都具备了。
为了更好地表现力度,我选择了打击乐。由于不同的打击乐器重音不一样,我采用大鼓、小鼓、排鼓、拉丁鼓等各个种类的鼓在一块儿演奏,这样错综复杂所产生的效果非常奇妙。可惜的是当时技术不成熟,录出来达不到最佳效果,很容易乱成一锅粥。所以最终我只留了一个小型鼓打2/4拍,以及一个排鼓打3/4拍。
这段音乐还创造性地运用了电声,在我之前没有人在影视剧作曲中使用过。在当时,电声是游戏用的,是歌厅里用的,是舞台上唱流行歌用的,不适合用到正规的乐队里,所以很多作曲家不愿意用电声。我认为,无论是什么乐音,只要符合我的想法、符合我想要的音乐的感觉,我就用。
后来有人问我:“有几个做现代电声音乐的人到现在才找到感觉,你在80年代怎么就会产生那样的灵感?”甚至还有人说我是“中国电声音乐的鼻祖”,我说千万别这么称呼我,70年代末80年代初中国就开始有电声引进来了,光北京就有好几个人弹电吉他,电贝斯、合成器也已经有了。只是当时并没有专业的电声乐队,大家几乎都是自学的,譬如在片头曲里伴奏的电吉他手刘林,当时就是专业民乐乐队中弹大阮的年轻人。而我是学院出来的,在学校里从没学过电声,最早听到的电声音乐来自于邓丽君的歌曲配乐,觉得很好听,想着这种电吉他、电子鼓的配器,能不能运用到更广泛的音乐创作中。创作这段音乐时,我觉得电声非常适合表现孙悟空腾云驾雾飞起来的感觉,那么就自然而然地用了。
曲子录出来之后,我的标新立异与别出心裁获得了剧组的一致认可与好评。当然,任何一个新生事物出来,都难免会有人提出反对意见。1986年春节一过,央视有位领导说:“《西游记》里怎么用了那么多电声?这些都是西方的东西,不适合用在我们四大名著里,你们赶紧把这作品换掉。”当时我正好要去九华山拍摄现场找杨洁,所以王文华让我直接跟她说。我一下飞机就告诉杨洁这件事,并说我是最后一次到剧组来,以后不再来了。杨洁一听大怒,一拍桌子:“拿笔拿纸来!”她口述了一封信,措辞非常严厉,我记得尾巴上有那么几句话,说:“如果艺术上让我负责的话,就请领导不要管;如果艺术上不让我负责的话,那么我拍完片子全部交给台里,台里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爱找谁作曲就找谁作曲,我就不管了。”后来那位领导见到杨洁说:“哎呀,杨洁,你怎么这么厉害。”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如果没有杨洁顶这一下,很可能《西游记》的作曲就换成了别人。
当时还有好几家报纸指责我的音乐,认为用西方资产阶级的电声音乐“俗不可耐”。杨洁看了以后非常不高兴,问其中一家报纸:“我们可不可以写文章?”对方说可以,我们欢迎争论。于是她就坚持让我写了一篇,反驳他们的观点。
这段经历对我的艺术水平有很大的提高,其中最明显的变化是在创作思想上。我领悟到,在音乐创作上,无论怎么写,第一要事就是必须敢于创新。“创作创作”,“创”字是最重要的。一段音乐假如没有新的亮点,就不能算是成功的音乐。当然,创新要适当,适合用的才能用,要不然就不叫创新而是胡来了。
民族的元素才是创作本源
《西游记》里有两首歌别有一番味道,一首是《天竺少女》,一首是《猪八戒背媳妇》。
大家之所以觉得《天竺少女》好听,我想很大程度上在于它的异国风情。说实话,这在当时不太好写。杨洁告诉我要写成印度风格,但我真的不知道那究竟应该是什么样。我跟杨洁提过想跟着剧组去印度听听那里民间怎么唱歌,但由于经费实在有限,即便我说哪怕去了扛机器,她也没同意。那时找资料又相当困难,我只能凭借自己的印象来创作。
86版《西游记》中李玲玉饰演玉兔精
关于印度味儿,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拉兹之歌》。我按照它的风格再创造,将印度因素融入到我的歌里,但又没那么“印度”。歌录完以后,杨洁听了特别喜欢,当时剧组就在云南的拍摄现场边放这首歌边拍这集的镜头,吸引来了不少群众跑来听歌,把周边围得水泄不通。
相比之下,《猪八戒背媳妇》的创作就顺利得多。
实际上,这首曲子第一次在《西游记》里不是用在猪八戒身上,而是用在孙悟空偷蟠桃的幽默场景。但此后又不能再单独为幽默场景另行编曲,而后来这类情节大多集中在了猪八戒身上,所以猪八戒招亲、猪八戒娶媳妇、猪八戒撞天婚、猪八戒背媳妇等场景使用的都是这段音乐。后来观众干脆管它叫《猪八戒背媳妇》,这个名字起得也非常贴切。
这段音乐只用了板胡、三弦、电子鼓这么三件乐器,很简单。创作之前我想,用什么东西能够表现出一种幽默感呢?能够表现幽默感的中国乐器不多,我考虑再三,选用了中国板胡,又用电子鼓表现出神仙的感觉,放在一起意外地和谐。
这段音乐创作的源头是东北的二人转。我从六七岁就开始听二人转,许多片段我都会唱,而且唱得非常有味儿,可以说二人转深深地扎根在我的脑子里,并融入我身体的细胞中。二人转本身很幽默,所以,我把这一韵味融入到这段音乐里恰到好处,有扭大秧歌的感觉,也有拱地的感觉,很民间、很民族。这首曲子尽管只有一分多钟,但很俏皮诙谐,大家都非常喜欢。
86版《西游记》中马德华饰演猪八戒
对我来说,中国的、民族的元素是根深蒂固的东西。我写过许多种类的歌,也使用过很多“洋”的元素,但无论怎么听都有中国味儿,它是中国的东西、中国的感觉。有的人写首歌写出了美国的感觉,并因此而沾沾自喜,我连听都不听:那是美国的,又不是中国的,有啥意思?当然,对于从国外引进的rap、爵士等流行歌的形式,我并不反对,但是我认为,中国的作曲家要用它们来创作,还是得有中国特点。如果没有,那么这个创作是不成功的。在我看来,中国的民族的元素对于我乃至对任何一个中国作曲来说都是根,是核心,无论你搞什么创作,这个心必须是中国的,这样才能是我们民族的,才是我们自己的音乐。
《女儿情》的动人情感
我认为,82版《西游记》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所有角色无论是人、神、鬼还是妖,他们的情感表现得都很到位。所以,我为《西游记》写的每一首歌曲,也都赋予了与之相对应的人物情感。
其中,我的最爱是《趣经女儿国》里面的插曲《女儿情》。美丽温柔的女儿国国王,爱上英俊儒雅的“御弟哥哥”,这是一段美丽但又无奈的爱情故事。怎样才能把女儿国国王的温柔、美丽、深情、含蓄、羞涩表现出来呢?我考虑再三,采用柔美抒情的小调开头,中间用低音鼓、弦乐伴奏,合唱伴和,最终完成了这段旋律。这段乐曲爱意交织,含蓄缠绵,给人以美感。
录制歌曲的时候,杨洁也在现场。她觉得阎肃先生写的原词感觉不太对,可是曲子我已经写完了,于是只能按照原来的韵律和节奏的感觉重新改,开始只改了开头几句,但是顺着感觉看下去还是得改,最后基本上全部重新改过。这首歌最终成为杨洁的词作。
86版《西游记》剧照
“鸳鸯双栖蝶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两句词既古典又雅致,整个景象氛围立刻呈现出来;“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好像一个美丽女人同自己心爱的人细语呢喃,我用低音旋律处理,强调这种羞涩的感觉;“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这两句是最慷慨激昂的,女人为了爱可以抛弃一切,既有柔情又显豪迈,可以说,杨洁写出了女人内心深处不愿受世俗束缚的真切感觉。相对于原词,杨洁的词作更加惟妙惟肖,更加贴切,更加符合女性的感觉,更能产生共鸣。
这首歌第一版的演唱者并不是吴静。当年她只是一名年轻的歌唱演员,没有什么名气。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过她演唱的歌曲,不管是通俗唱法还是民族唱法,她都唱得很用心、很动情,音色也很甜美圆润、柔和动听。《女儿情》恰恰也用了两种唱法谱写,她的条件更加符合这首歌的定调。一想到这里,我第二天就重新录制了一版。果然,吴静录制这首歌曲的时候,录音棚里的人都被深深吸引,陶醉在优美动听的音乐里,纷纷发出赞叹。我拿着两个版本请杨洁来定,最后她选用了吴静唱的那一版。
许镜清与朱琳
这集电视剧播出后,这首歌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甚至连演员本人都很喜欢。记得有一次,我和扮演女儿国国王的朱琳一起吃饭,我说:“朱琳,你演的女儿国国王,倾倒了全国一大片男人,你太美了。”朱琳回了我一句话:“许老师,是您的歌、您的音乐让我变得更美了。”这句话让我至今想起都非常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