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大家好!我是作曲、编曲孟可
中国网: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音乐合作的呢?
卞留念:那个时候应该孟可还没毕业,他在中央音乐学院吹巴松
孟可:大管
卞留念:因为他比我小十来岁嘛,我说这个小伙子很特别,他到我工作室就即兴的用钢琴弹奏游戏机音乐,一般像学院派的孩子都是弹肖邦啊,贝多芬,奏鸣曲什么的,他用玩儿的方式,即兴演奏出来的,在他的音乐演奏当中,我一下子发现他有和声和即兴演奏的编曲的才华,我说你来我工作室,那时候是在1989年。后来过了几年,有一次我又碰见他了,他是在哪个团?
孟可:北京交响乐团
卞留念:他们总监谭利华指挥,请我去,保利有个演出,我就到他们团去看排练去了,我一看,孟可在前面乐队当中,坐在木板上
孟可:抱着大管
卞留念:我说“哎哟,你怎么又抱着大管去了,我说出来出来”,为什么呢?因为我觉得他的才华、他对古典音乐专业乐器的认识和演奏达到非常专业水平,假如说他要是从这个有优势的专业当中,再进入我们所说的MIDI音乐制作、编曲的专业当中来,可能他的优势就更大了。我就说“你能不能选择离开?”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中国网:离开乐团啊
卞留念:因为我们这么多年,我们觉得人才是非常可遇不可求的,我觉得他是个人才,而且我觉得他有这个天赋的话,如果在我们说的音乐的全方位的,你看他这个时候可以编曲、演奏、配器、录音和音乐的创作,我想可能会比巴松那个专业,那个专业是古典音乐非常好的乐器,那么这些结合起来也不会耽误。
后来他一看我们有道理,跟家里面和父母都商量好,因为一个人有一个工作不容易,再能分到一个国家级的乐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结果父母非常支持他。
中国网:听您刚才这么讲,您是孟老师的伯乐是吗?
卞留念:怎么说呢,因为我们是在年龄上长一些,在音乐的阅历上面可能早一些,我觉得一个音乐家首先就是要有天赋
中国网:他当时什么地方是最吸引你
卞留念:因为我们都是学音乐专业的,一个是他的耳朵,观众看肯定是要讲一讲的,就是学音乐的人如果耳朵听不准、听不到位,他没有把音乐弹奏出来或者演唱出来,或者对声音的认识他要是不敏感的话,那么后天学音乐是非常难的一件事情,即便是学音乐也成不了大家,我经常会试一下,考一考孟可,经常使一点小坏招,我把键盘的一个音符(弄)撇一点点。他是固定调耳朵,我是首调
中国网:固定调和首调最大区别在哪里?
卞留念:固定调是键盘是哪个音它就是哪个音,
中国网:很准啊
卞留念:首调不一样,首调是哪个音为主音调,我就拿它唱那个音的调,所以这个是首调和固定调 那么这一点,就是我们俩个之间的互补,也是我们之间调性化和旋律化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我为什么赏识孟可,不光是他的天赋,他的耳朵,刚刚没说完,耳朵对音乐家来讲的话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的一个能力,那么像孟可的耳朵,我就发现是非常难得的。
于是我们在工作室的时候,我一看孟可是这种情况,我就说“好,孟可,从现在起,每一天,其他的事情你不要做”,我们有个键盘放在房间里面,他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我说“你每天早上就恢复你的耳朵功能”,你看,五个音同时按下去,他能识别每一个音,这对于一个专业训练者来讲都是很难的事,但对他来讲,他只要恢复一下,然后随便你怎么弹,哪怕你是一屁股坐下去,音符他都给你说出来,这是上苍赐给他的礼物,也是给我的礼物。
中国网:当时您找到孟老师,孟老师,当时他跟您这么一说,您当时是怎么想的?
孟可:当时卞老师已经是非常有名的MIDI大家,是第一个做鼓击MIDI,制作非常有名,我当时是求之不得,而且说实话我原来就很崇拜他,然后再加上这次的机会,他对我的赏识,我觉得非常义不容辞的,应该是跟卞老师在一起进行更广阔的音乐的实验,事实证明卞老师是我的领路人,没有他就没有我后来所有的一切。
后来就很自然的,卞老师拉我加入了他的阵营,当时叫航空母舰,有很多人,然后我就在里面很尽心尽力的,按照他的分配的工作来做编曲,那时候一个月二十多首,密度也很高,强度也很大,但是我跟他说那是一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卞留念:可以这样说,我们的这个形式是中国第一个,就是一个音乐制作创作团队来做一件事情, 我们可以跟大家这么讲,电声音乐就是电子音乐是在八十年代初才传入中国,之后我们正好是,我是1984年毕业以后在北京,我们第一次,而且最先认识了用MIDI音乐来制作音乐的这么一个数字音乐时代,我们应该是在九十年代初创造了这么一个音乐团队创作制作,这个在全世界,后来我去了好莱坞也发现,发现国外也是那个时间,全世界最先进的音乐创作制作模式也在那个时候
中国网:那你作为一个新民乐的领军人物,也可以说是奠基人
卞留念:没有没有
中国网:你当时那种音乐的嗅觉、灵感最重要是来自哪里呢?
卞留念:精,还要有量,对吧,我们说一个作品要有它本身的好,还要有它的数量,后来我们经历了最起码十几届春节晚会,这么多年,九十年代初一直到现在吧,就因为有了这个,以后我们后来参与了,尤其是最大的奥运会、亚运会、大运会、全运会,我那时经历了二十多届春节晚会,后来有了孟可,还有我们一帮优秀的操作团队,我们几乎是把国内重大的国际化的事情都囊括于一身了
中国网:那么您怎么看待您自己的作品呢?
卞留念:作品是反映时代的节拍的,是反映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神风貌
中国网:初期的作品和现在的作品,您觉得它们有没有变化?
卞留念:两回事,原来初期的作品,我认为比较满意的像《愚公移山》和《雄鹰》,那个时候我认为是我个人在做MIDI音乐的时候,我想玩儿到极致。
到后来发现我们集团军作战,不光是在精益求精,更多是要有量,我们经常是春节晚会一台一台的干掉,包括大型活动,一台一台的把它消化掉,那么就意味着它的各种不同的风格,歌舞乐,它的功能性的一些程序的音乐,可能有的时候都不打我们的名字,背景音乐,像好多仪式音乐,所以这一点对我们来讲是一个全方位的,融创作、制作、创意、演奏和合成,以及最后作品呈现的一个完整的作品,所以我和孟可在中间。
我当时说了,我说“你是一挺机关枪,那边有什么靶子,这边就打”,所以他的份量是非常之重要。一般我们音乐的功能是这样,音乐都跑第一棒,因为有了音乐,就有了舞蹈,有了舞蹈才会有灯光、舞美的设计,所以音乐这第一棒如果跑不好,下面全部掉链子
中国网:二十多年来,孟老师您对卞老师的一个认识是什么样的?
孟可:他是有鲜明个性的一个音乐鬼才,可以说我是比较内向,我注重的是比较平稳的和声,纵向、横向的东西,可是我欠缺的很多地方,正好是卞老师最强项的地方,我们的结合可以说是严丝合缝。每次我们俩在一块基本上不是在干活,而是在玩儿,每次都在欢笑中度过,比如说这次卞老师是青奥会的音乐总设计,在最关键的时候他想到了我,主题歌,这是重中之重,编曲的要求是国际化、年轻化、多元化,变化非常多,它已经不是一个歌曲了,它承载着一种精神、一个主题。这时候他想到我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说“孟可,过来咱们再好好玩儿一次,再重温一下激情燃烧的岁月”,我非常兴奋的过来了。我们基本上是在重温过去的那种幸福的时光,是在叙旧
中国网:这么多年,你觉得他的音乐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孟可:卞老师的音乐有他鲜明的个人风格,一般圈里有一句话说“一听前奏就知道小卞儿来啦”,但是这几年,卞老师是在往纵深发展,在往交响、肃穆、高雅、国际化等全方位发展,现在据我所知,我透露一下,卞老师现在基本上除了在国内担任大型活动的国际化总设计以外,基本上是全世界跑,刚从北美回来,最近又有一个活动,又要到北美,再南下到南美洲,阿根廷、巴西,每年去美国、欧洲,我跟他一块去了挪威、北极、意大利,卞老师他是责任感和使命感很强的人,作为音乐家,他有极强的使命感,像奥运会这种举国重要的事情,他根本就不是当成音乐来做,他当成使命来做,自始至终笼罩在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之中
卞留念:孟可聪明、有天赋,最重要还是勤奋
中国网:这是你对他的一个认识是吧?
卞留念:聪明、天赋、勤劳、善良,这是我觉得孟可(好的地方),我非常看好他的人格,因为一个很好的艺术家,除了他有老天赐福的才华,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要有一种人格、一种坚韧、一种责任。
你看我们在做奥运会的时候,我跟他在重大的节目当中,我们在一起奋分担着国家的、民族的责任,拿出中国艺术家的真才实学,让世界向我们民族致敬,这是我觉得在奥运会上我们所感觉到的,我已经不是在为一个旋律、一个和声、一个节奏去显示自我,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们能通过一个国家的视线来传递中国的力量。
中国网:孟可老师他前期的作品,包括现在的作品的转变,现在对他的感觉是什么呢?
卞留念:首先,在旋律上不刻意追求社会潮流,这是作为艺术家要有的定力,所以他的旋律感的走向,都是要经过很好的设计的,并不是说上来就没心没肺,所以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讲,这一点是他(要求自己的)高标准,所以他的旋律方面是有艺术价值的
中国网:您觉得卞老师他的一些作品对您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呢?
孟可:我刚才说过,卞老师的音乐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他的音乐是活的,因为进入MIDI时代以后,有一个词叫量化,就是音变成了一半,四分之一,八分之一,三十二分之一,就一直在分,可是卞老师他做MIDI具有鲜活的生命力,为什么呢?他有一个著名的词,他有时候作了三十二分音符,他说叫二十九分音符,为什么跟那个不一样,他一直在找人的感觉,人的气息,人做出来的音乐,一定不是死的,一定是活的,他一直在围绕着音乐、节奏和音符带有气息,带有生命力的鲜活感受去感染人,所以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听到他的(音乐) 即使是不懂音乐的人听到那个节奏也要跳起来的,有这种感觉。而我是一个特别内向的人,我在这种鞭策之下,受了很多的影响,我就感觉音乐首先是要像说话一样,带有生命的,音乐有生命,它绝对不能停留在谱面上
中国网:那么你怎么评价你自己的音乐?
孟可:我自己的音乐,可以说跟卞老师是两个方向,向一个方向靠拢,我缺少他那种很跳动的感觉,我(的音乐)基本上和个性有关系,我比较内向,然后音乐偏稳,有很多人也说过我写的是那种气势磅礴的很大的东西
卞留念:我觉得首先是大气,还有一个是专业
中国网:那你觉得音乐对你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孟可:音乐是我神圣的使命,是我所有的爱好,是我跟卞老师有缘分认识的契机
中国网:你们俩在音乐上相通的地方体现在哪里?
孟可:体现在对音乐的虔诚追求,我只能这么说,其实我们俩在音乐风格上是截然相反的,又是互补的
中国网:你们的关系也很特别,从师生关系到现在的合作关系,你们最大的体会是什么呢?
孟可:要是我说,我对卞哥就四个字,良师益友,他对我人生、事业上和生活上的影响非常深远,一言无法蔽之
中国网:那么卞老师呢?
卞留念:我们每个人都是讲究缘分和命运,我认为这也是上苍在这个时间赐给我们的礼物
中国网:孟老师你们在一起工作的时候,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卞老师又是什么样的状态?
孟可:基本上卞老师就是主发动机,我是柴油跟进,基本上是这样,卞老师是个很感性的人,他基本上属于神来之笔,随手拈来,他一般是“嗯,开始”,然后就不假思索的弹出几个音,然后随时发展,然后我就开始补充,很细致的也说不出来,但是一开始由他来发动,我来跟进,基本上是这么一个(情况),很有意思
卞留念:我们一个是很默契,经过这么多年长时间的磨合,时间和不同的案例要完成,最重要的是发现,后来我有什么想法、动机,他很快就能够(跟上),因为音乐语言大家是知道的,它是很特别的一种理解,有几个音符弹完以后,便知道这个人的性格了,他是学西洋乐的,我是学民族乐的,那么我们又是现代音乐、正统音乐,我们在这个混合的状态当中去完成作品的话,我们有太多的鲜活的例子,这个很有意思
中国网:那你们在合作的时候,都是以什么为主导的呢?
卞留念:我们基本上做的百分之八九十的工作量,都是在为像国家的、中央电视台的、国家的大型活动、国际化的一些重大事件的时候,这时候我们两个人都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所以每一次我们在做,尤其是重大的节目和我们觉得很有价值的音乐的时候,我们在这里面反反复复,不计时间,有时候是大半夜凌晨才走,经常多少个日日夜夜,观众应该看看尤其是中央电视台的幕后,经常一个节目它突然要改或怎么样,我们就连夜,夜里面两点半,我说 “孟可,起床,干活”。
我认为这一点,我们经历了这么多年,我们觉得虽然艰苦,有时候甚至是含着眼泪去做的,但是它给我们带来人生一辈子的美好回忆,我觉得这叫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