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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们正在消逝的文化印记 | 寻一段诗意生活
2015-12-31 02:40:18 发表 | 来源:盛世元音

演出开始前的茶道表演

 
谷好好:在演出之前,我们先安静,起音,古琴,一缕香烟,然后茶道。你抿一口茶,开始昆曲。
 
从2015年11月6日开始,每周五晚上八点,在上海豫园,一间只容纳五十多名观众的高雅厅堂里,新编昆曲《妙玉与宝玉》准时上演。上海昆剧团团长谷好好是演出的组织者。
 
谷好好:其实430年以前,豫园就开始唱昆曲。所以我们这次活动用两个字叫“回家”。
 
新编昆曲《妙玉与宝玉》
 
“春香。小姐。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便是。……”(昆曲《牡丹亭》【皂罗袍】)
 
 
六百多年前,诞生于温润江南苏州昆山的昆曲与苏州园林相谐相生,都是诗意生活的典范。昆曲曲词典雅,“无声不歌,无动不舞”,被誉为“百戏之祖”。许多地方剧种都受到昆曲的滋养。
 
蔡正仁:明代嘉靖开始兴旺发达,一直到清代乾隆年间,大概两百年左右是昆曲的黄金时代,而且在它鼎盛的两百年中统治了中国的戏曲舞台。乾隆以后,外来的侵略,社会的混乱,让昆曲这个非常文雅的剧种处在危险的地步。一方面,百姓越来越觉得它太深奥,慢慢远离了昆曲,加上梆子、京剧地方戏的兴起,逐渐替代了昆曲。
 
正如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蔡正仁所说的,从清代中叶起,昆曲这枝“空谷幽兰”开始衰落,甚至几度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1921年,为了挽救濒临灭绝的昆曲,在昆曲的发源地苏州成立了“昆剧传习所”,先后培养了四十多位“传”字辈昆曲艺人,方才使昆曲的舞台艺术保存下来,我们今天对“诗意生活”的追寻才有所附丽。这一路走来的艰辛,苏州昆剧传习所所长、88岁的顾笃璜老先生记忆犹新。
顾笃璜:有一个非常遗憾的事情,传字辈在学戏的时候,大花脸的教师已经没有了。我在宁波找到了一个大花脸,我高兴得不得了。不幸的是,请到苏州,当夜,他就死在旅馆里了。
记者:就是年纪很大了?
顾笃璜:年纪很大了,心脏病。
记者:那一个行当也跟着失传了。
顾笃璜:我一直要找一个打鼓的。因为现在舞台上的表演都是“京”的,不是“昆”的。只知道他在上海小菜场里卖鱼,我们通过上海公安局排查,找到了。一谈要到苏州来传授昆剧,他们都兴高采烈。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张军【山桃红】)
 
这份落寞与酸楚,戏剧“梅花奖”得主、曾担任上海昆剧团副团长、现在创办昆曲艺术中心的张军也感同身受。
张军:我是86年进入戏校的,坐科8年。我学到90年代初的时候,觉得本事学到一点了,踌躇满志,要给观众表演的时候,发现没人看昆曲。拉开幕布,我永生难忘——台下三个人。
记者:台上的人比台下还多。
张军:确确实实。我们97年到某个大学去演出的时候,学校领导为了不让大家中途散场,把门都锁了。但是那个墙比较矮,学生们还是翻墙跑了,就是如此窘迫。
 
昆曲,因为是文人雅士的精致爱好,它的唱词多是古典诗词,虽然华美,却比较难懂,唱腔是一唱三叹的“水磨调”,虽然细腻,却十分缓慢,被有的人戏称为“困曲”。大家对昆曲敬而远之,不敢或不知如何与其亲近。苏州昆剧院院长蔡少华谈到他们做青春版《牡丹亭》的初衷。
蔡少华:就是要传承保护,我们为什么会请汪世瑜、蔡正仁、张继青做艺术顾问,就是要把最原始的基因直接传递给今天的年轻人。第二作为东方戏剧,昆曲的特征就是写意诗化,按照这个基本(规律)去推进。
记者:您觉得年轻人喜欢青春版《牡丹亭》的原因是什么?
蔡少华:我们不仅是年轻的演员演一个年轻的、青春的、永恒的故事,而是注入了当下的时代的审美。从服装、舞台,音乐,赋予它今天的生命。未来的昆曲,一代一代人能够将戏剧的核心审美与当下的欣赏能够结合在一起。
 
苏州昆剧传习所
 
就像杜丽娘要走出深闺,才能知道“春色如许”。昆曲这朵清雅的兰花也需要广阔和肥沃的土壤,才能保持生机,避免重蹈濒临灭绝的覆辙。当下,越来越多的人渴望传统文化的回归,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要慢下来,“等一等我们的灵魂”,就让我们一同去找回那段逝去的诗意生活吧。
 
2015年9月,北京市海淀区太平路小学开设了昆曲课。
 
学生:以前就有昆曲了,我比较想传承中国文化,所以才来学昆曲的。我不想让昆曲就这么消失,它是我们中国人的特色。
 
记者手记 · 邢晓春
知道自己不知道
 
在苏州昆剧传习所,采访了88岁的顾笃璜老先生。他是过云楼顾云彬的后人,家学深厚,多年从事昆曲理论研究,同时是著名的昆剧导演。但在采访之余,他对我说:“对于昆曲,我知道得很少,一点点都不敢说。”此乃真正的学者之风吧。懂得越多的人越会心存敬畏,虚怀若谷。而博大精深的昆曲,的确给人越了解越觉得了解得不够的感觉。它是我国第一个被列入世界级“非遗”名录的,有“百戏之祖”的美誉。因此,我的节目到底如何记录和呈现昆曲的“文化印记”,无疑难度是非常大的。
 
要在几分钟之内,说一个六百年历史的内涵丰富的剧种,不能硬碰硬,不能成为百度的有声版。所以,我决定抓住昆曲浑然天成的诗意特质,来讲诗意的消逝。其实是讲述昆曲几度面临没有演员、没有观众的生存危机和窘境,挖掘濒临灭绝的原因,以及展现有识之士寻回“诗意生活”,即想方设法保护传承昆曲的实践和探索,并且尽量通过生动的细节来表现。但是难免挂一漏万,恐怕只能撷取沧海一粟,点滴折射罢了。
 
 
苏州昆剧院内的园林剧场
 
遗憾的是,采录的很多有意义的内容和具有听觉冲击力的音响,由于节目时间和主题线索的关系,只能忍痛割爱。比如,传习所里继字辈老艺人柳继雁教戏,一些白领、教师、医生来传习所“拍曲”,张军在王力宏歌中的昆曲呈现,以及他在谭盾歌剧中用昆腔念英语等等。
 
在我采访、写稿和编辑的过程中,多次与同事和领导切磋、碰撞,甚至是意见向左时的争论。但当我将定稿与初稿相对比的时候,心中只有感恩,不仅感恩那些指点和提示,更加感恩那些否定和批评。向顾老学习,做一个“知道自己不知道”的人。
 
我心目中的昆曲
 
与昆曲是有缘的。四年前,尝试以广播特写方式采访制作了《周末的牡丹亭》,此番是第二次亲密接触。
 
 
周总理称赞昆曲是戏曲百花园中的一朵兰花,气质高雅,韵味十足。我觉得干脆点说昆曲就是“女神”——令人仰慕,却不敢靠近。但是如果一位美女美到无人敢爱的境地,实在成了一种悲哀。所以,我们看到苏州昆剧院演出十年的青春版《牡丹亭》,听到张军在王力宏的《在梅边》里唱水磨腔,这些都是为昆曲注入时代的审美,让更多的人靠近“女神”,爱上“女神”。而革新与传承是个永恒的话题。
 
桃花红,杏花白
 
飘雪的周末,去台里赶制这期节目。夜色中,回家的路上,车里反复循环的是王二妮唱的山西民歌《桃花红,杏花白》。自从上个月去山西调研,看了潮歌师姐的《又见平遥》,里面引用的这首《桃花红,杏花白》就没离开过我。那浓浓的故土乡情,那寻根问祖的执着,深深打动了我。
最爱那句“爬山越岭我(读作e)寻你来呀”,一边想着歌中女子的痴情,一边想着那个“寻”字,——寻一段诗意生活。传承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不就是一种追寻,不就是找回我们曾经拥有的灿烂美好吗?唉,我也是精神分裂得可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