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尹派小生   张 琳

一直以来，绍兴小百花越剧团中以吴凤花、吴素英、陈飞为代表的“绍百三花”为人所熟识。2017年，“绍百”开出了第四朵“花”。她身在“文武兼备”“绍百”，却宗袭洒脱隽永、缠绵委婉的尹派。舞台上，她是两袖清风的一钱太守刘宠、是悬梁刺股的六国之相苏秦、是御姐范儿的职场女性朱迪；生活中，她是优雅淑女和健身达人，是观众和粉丝心目中的“琳哥儿”。她就是剧坛少有的80后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之一——越剧尹派小生张琳。

张琳在后台化妆默戏

熟悉张琳的人，会发现她与“兰花”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2007年，上海逸夫舞台和绍兴大剧院举办了“东方戏剧之行——张琳越剧表演艺术专场”演出。在颇具尹派韵味的《兰花吟》中，张琳从一幅巨大的兰花扇面中移步台前，向观众鞠下了深深一躬。当年，对于只有27岁的张琳来说，这一躬也许意味着她正迎来艺术生涯中的第一个成熟期。

张琳在越剧《一钱太守》中饰刘宠

张琳出生于绍兴，兰花是绍兴的市花，而兰花所蕴含的谦谦君子之意正体现着尹派艺术的气质。她11岁进入绍兴艺校，14岁即来到“绍百”，2000年开始代表“绍百”参加浙江省青年越剧演员大奖赛，直至2006年获得“越女争锋金奖”之榜首。在“绍百”温暖的大家庭，张琳从稚嫩走向成熟，在残酷的赛场风云中，从如履薄冰走向放飞自我。

张琳在越剧《玉簪记》中饰潘必正

张琳的眼睛传神、多情，具有穿透性。因这双眼的存在，这朵“兰花”不仅清雅端庄，而且温暖又真挚。而张琳的“电眼”背后，藏着一段不为人熟知的“师生缘”。2006年，在“越女争锋”决赛正酣时，张琳在后台偶遇当时的评委之一、昆曲大师岳美缇老师，“老师的眼睛仿佛会发光，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真诚的眼神！”张琳不仅被岳老师“圈粉”，更因“眼”结下师生缘，那双发光的“电眼”也随之刻入了她的骨髓。

昆曲表演艺术家岳美缇为张琳说戏

张琳的身上蕴藏着两种重要的气质，一为绍兴所蕴含的“胆剑”精神，二为越剧尹派艺术中的“君子”风范。著名作家木心“无骨的江南不只苏州，有骨的江南当看绍兴”之言，与张琳的内心有着深度的共鸣。在她看来，绍兴之“兴”，不仅有文物、名士这些看得见的财富，还有不屈的“胆剑”精神和深厚的人文精神。这股绍兴独有的气质，不仅成就了无数有胆有识、有情有义、有根有魂的绍兴人，也在张琳的人生和艺术道路上的辛酸和艰难之时，赋予了她无形的力量。

张琳与恩师——尹派传人尹小芳

张琳的老师是越剧尹派宗师尹桂芳的弟子尹小芳，她为张琳打下了坚实的“学源”基础。从刚入团起，张琳便跟着老师在录像中学习尹派正宗的源头，充分吸收了太先生（尹桂芳）的声腔和表演方面的艺术养分。

张琳在越剧《何文秀》中饰何文秀

尹派艺术以柔为主，柔中寓刚，讲究“字重腔轻，以情带声”。“你看，太先生的‘叫头’，每一个戏的‘叫头’都不一样，都非常好听！”张琳始终在细微之处探寻尹派艺术蕴藏的丰富宝藏。通过一个个舞台人物的磨砺，张琳不仅在新一代越剧观众心中奠定了儒雅清新、温暖端庄之形，更铸下了“做戏先做人，立身先立品”之魂。虽从未见过太先生，但她的审美追求与先生的内在品格如出一辙。她以谦谦君子情义真的舞台形象、清芬淡雅沁人心的尹派唱腔，一面演绎了绍兴的基因，一面诠释着兰花的品格。

张琳在越剧《苏秦》中饰苏秦

经过30多年的舞台积累，张琳亦坚信“学我者生，似我者亡”，要在尹派“魂不动”的基础上，形成一套自己的表演风格。《一钱太守》是张琳首度担纲主演的原创大戏。她曾说：“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创造了刘宠，还是那个距今2000多年前的刘宠‘塑造’了我。”她在戏曲程式的海洋中选取最相宜的表演要素，结合京剧的形体与指法、话剧的内心独白、昆曲的水袖，并融合大官生、巾生、官丑、长衫丑、短衫丑，最终在正亲大儒官生上为刘宠成功着陆。

张琳在越剧《一钱太守》中

饰刘宠

但这还不够，她说：“融合角色是舞台表演创造角色的最高美学境界，这是一种与角色诗意般的吻合和相通。”最终，她在“借体还魂”中获得“形神相通”，在戏剧情境中参透人物的情感境界，在角色体验中通达心灵的自然明澈。2014年，张琳获得第2届浙江戏剧奖·金桂表演奖，2017年，在第28届中国戏剧梅花奖颁奖典礼的舞台上，她捧得了属于自己的奖盘。

张琳在第28届中国戏剧梅花奖

颁奖晚会现场

借此次浙江省文艺名家孵化计划，我有幸结识张琳。访谈中，每涉及对她有重要影响的前辈，都是聊不完的话题。有“越剧第一官生”之称的陈书君，曾是张琳心目中“四大天王”级的偶像，在初入艺校的年代，她与陈老师的录像带形影不离。导演杨小青作为“指路人”，在与张琳合作执导的多部作品中，引导她摆脱模仿，从内心塑造人物，逐渐形成自己的表演风格。

越剧表演艺术家陈书君

为张琳指导排练

而唱腔设计李燕华、作曲汤小东更是亦师亦友，他们深谙张琳的表演风格和声线特征，不仅创作了几乎成为张琳代表作的越调《兰花吟》，而且在一些重要赛事中担任她的“设计师”，与她共同创作。张琳更时常念起洪春台、叶建国、陈锦高这3任“绍百”团长，他们在不同时期见证她的重要转变，如接力棒一般给予这朵艺术之花全力的呵护与关爱。“他们把艺术视作生命，以出世的精神投身入世的事业，则一事便是终一生。他们的治艺匠心，既让我拨云见日，也让我得到启迪。”

张琳演唱越调《兰花吟》

因常怀感恩，其清新如兰；因海纳百川，成其旷达洒落；因一如既往，成其厚积薄发。2020年12月9日，都市题材越剧《云水渡》在绍兴百花剧场首演。剧中，女设计师朱迪雷厉风行、睿智干练，大波浪、高跟鞋、职业套装，带着浓重的御姐光环。很多人难以置信，这位“时尚潮女”的饰演者，正是昔日的翩翩公子“琳哥儿”。这是她第一次突破行当、突破流派、突破程式，在戏路上全无半点踪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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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琳在都市越剧《云水渡》中饰朱迪

如此突破“底线”的挑战，对很多演员来说实难接受。然而，人在事上练，刀在石上磨，张琳愿意接受脱胎换骨。从寻找吕派的发音位置，到重塑女性的举止姿态，直至人物个性、植入灵魂。所有的障碍和困难，都是修行的最佳时机。最终，时尚靓丽的朱迪“圈粉”了一批新的越剧观众，而张琳心中默默划过一句话：“我见朱迪多妩媚，料朱迪，见我应如是！”

赋彩

 张琳举办尹派艺术公益讲座

近年来，张琳在排演新戏外，越发重视越剧传承和传播工作。她认为，戏曲是一门口传心授的艺术，不能胶柱鼓瑟，需要面对面地因材施教，更要传承老祖宗“艺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她亲临公益培训活动，普及尹派艺术，尤其尹派独树一帜的润腔艺术：字重腔轻，以情带声。这正如张琳平日低调平和的做人风格，没有浮夸与膨胀，只有持续的沉淀与修行，在舞台人物中参透浮生，在戏里戏外激荡内心的暖阳，引爆着艺术的宇宙。

 

 张 琳

ZHANG LIN

在梅花奖获得者中，张琳还如此年轻。此时，她作为柯桥文化的使者、尹派艺术的传播者，走在更广阔的路上。她的未来充满各种可能性。我们期待张琳内心的这股阳光可以透过舞台，恩惠更多人。如尹，如琳，君子之风，傲骨兰香！

（作者系《中国戏剧》杂志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