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口述上海”系列丛书是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现代上海研究中心编纂的以口述史为基本单元,以上海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活等各方面发展变化为基本线索的系列丛书。该丛书自2006年出版第一辑—“实事工程”以来,已陆续出版了“纺织工业大调整”、“电影往事(上、下)”、“改革开放30年”等卷,旨在通过不同身份当事人不同侧面的口述,记录上海城市的历史变迁,对了解上海近百年的历史、了解上海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历史巨变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和学术意义。经该书编者授权同意,我们将陆续推出丛书中的精彩稿件,以飨读者。
严顺开与他的“金拐杖”
口述者:严顺开
采访整理:王岚
采访地点:上海滑稽剧团
采访时间:2007年3月23日
【口述前记】严顺开,1937年出生。1963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后任上海滑稽剧团演员。从影前一直活跃在舞台上。1980年初次在影片《阿Q正传》中饰演主角阿Q,获第六届“百花奖”最佳男演员奖、瑞士第二届韦维国际喜剧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金拐杖奖”,影片获葡萄牙菲格达福兹国际电影节评委奖、第三届“金鸡奖”最佳服装奖。后在《鼓乡春晓》、《女局长的男朋友》等影片中主演角色。1984年主演的影片《阿混新传》获第五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特别奖。1988年自编自导自演喜剧片《阿谭内传》。从艺50年中,创作了许多观众喜爱的舞台和影视艺术形象。
严老师您好!都知道您是位大名鼎鼎的滑稽戏演员,连续好几年都上了春节晚会,这在上海是不多的,可以说是没有的。人们非常喜欢您在舞台上的形象。但是我们今天想找您谈谈电影,谈谈您的第一个银幕形象—阿Q。这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可是为什么要选您这位滑精戏演员去演呢?
阿Q是我上世纪80年代初扮演的第一个银幕形象。我知道当年选阿Q扮演者,选了好多人,但是上影领导觉得都不太合适。我那时在上海滑稽剧团,有一天接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导演鲁韧的电话,要我去他家。在他家里,鲁导演把我介绍给了上影厂另外一位导演岑范。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其中关于阿Q的比较多,人物性格、社会背景等等。巧的是这之前,上海芭蕾舞团正要排练芭蕾舞剧《阿Q正传》,有位姓蔡的同志来找我,要我就整个戏的结构等帮着出出点子。记得还有位作曲的,我们三人在一起碰头讨论过,我回去后就带着任务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籍。所以,当鲁韧和岑范两位导演问我关于阿Q的问题,我回答得还是比较好的。他们也比较满意。后来找我去拍剧照。当我知道他们想让我演阿Q,我觉得这个角色我能演,我行的。但是领导上有不同意见,当然这是后来知道的。一开始我蛮伤自尊的,一遍又一遍地演小品,试拍,拿我当什么?我就不肯去了,心想就在舞台上演演算了,不管怎样,自己也是上海滑稽剧团的宝贝儿子。后来,还是岑范导演坚持说:这个戏非严顺开我不拍了!所以说,没有岑范导演,也就没有我严顺开演的这个阿Q。后来,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黄佐临[1]院长曾经对他的女儿著名导演黄蜀芹说:假如我来导演这部电影,阿Q这个角色也该严顺开来演。原先陈白尘这个戏是为赵丹写的,但是赵丹再好,年龄方面不合适。这些话,对我是最大的鼓舞和安慰。
阿Q是鲁迅先生笔下一个虚构的人物,鲁迅先生对其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知道自己要演阿Q这样一个角色,您怎么想?您愿意演这样的角色吗?
阿Q虽然是鲁迅先生创作的一个文学形象,但是大家对这个人物都很熟悉,好象这样的人物就在我们身边,他的“精神胜利法”许多人也都知道。要演好这样一个角色确实不容易。上影厂在选谁演阿Q这个问题上犹豫了好长时间。这部电影是为纪念鲁迅先生诞辰100周年而拍的,与此同时还有北影厂的《伤逝》,长春电影制片厂的《药》等。
那年《阿Q正传》是上影厂的重点片,厂里非常重视。不久,我接到通知先去下生活,在浙江绍兴,排小品等等。上影厂去了六、七位领导。我当时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而他们好像对我不放心。每次试拍后,导演就会问当地人,我演得像不像?我当时压力真的很大。每拍一批,样片赶紧送回上影,我们就在那里等消息。等到第三、四批样品出来送审后,在绍兴接到上影厂的电话,说严顺开行!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听到这消息,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眼泪也下来了。只是等到正式开拍时,还是有点紧张,当时是横下一条心来的,反正已经骑上马背了,只有豁出去了。其实,我也怕演砸了对不起岑范导演,对不起上影厂。
这个人物看上去很不讨人喜欢,您是如何演好这个自尊自大而又自轻自贱的悲剧人物的呢?
这部电影有700多个镜头,其中600多个镜头是阿Q的,阿Q是绝对主角,《阿Q正传》也可以讲是这个人物的专题片,所以任务非常吃重,压力也蛮大。当时有人好心劝我,说你只要用三分之一的功夫化在主要镜头上就行了。但我不,我是第一次上银幕,我一个镜头都不舍得放弃,远景近景都不肯放弃。我是用全部的真心真情去演这个人物的。当年听说大戏剧家洪琛也想拍这部片子,曾经写信给鲁迅先生,先生回了一封信,讲“此刻没有这样的明星,搞得不好就搞成滑稽戏”,鲁迅最怕把阿Q拍成滑稽戏。上影厂领导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开始对由我演阿Q并不看好,没有想到最后偏偏还是由我这个滑稽剧团的演员来演阿Q这个角色。所以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物演好。
说老实话,这个人物是比较难演的。难把握,幅度大了,容易把他当成是精神病人,但要是演成正常人,又不出彩了,这就需要掌握好一个度。我非常同情他。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把阿Q这个人物拍成动画片比较合适,像《半夜鸡叫》这样的。
阿Q是个普通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也有七情六欲。他的兴奋点比较多,这是他有别于常人的地方。他不懂控制,不知掩盖。到最后心里不敢有愤怒,这是最痛苦的。未庄地主赵太爷的儿子中了秀才,他自称“姓赵”前去祝贺“蹭饭”,被痛打一顿,地保还乘机敲了他200文酒钱。阿Q向赵府女佣吴妈求爱不成,还酿成一场“爱情悲剧”。他除了挨了棒打之外,还被迫买了香烛去赵府叩头赔罪,弄得倾家荡产。辛亥革命爆发竟使阿Q忽然神往起革命来,他觉得自己似乎就是革命党了。阿Q在梦里实现了“我要什么就是什么,我喜欢谁就是谁”的伟大愿望。但是,现实中的阿Q终究没能成为革命党。可怜的阿Q还没来得及弄清革命的真正含义时,就成了“惩一儆百”的牺牲品。在赵太爷父子的诬告下,知县大老爷和把总大人把他投进了监狱,胡里胡涂地充作抢劫犯被杀害了。
拍这部片子时,我心里常常是空落落的,常常流泪,阿Q就像我的父辈或者祖辈,我太同情他的遭遇了。中国有句古话,叫儿不嫌母丑。现在有些电影,丑化人起来无边无际,这是不对的。
严顺开:笑予观众五十年
日期:2015-10-21作者:马信芳
这是1985年6月。载着上海代表团的列车在京沪线上呼啸前行。此行代表团的任务是,携带80余万元善款,送往山海关,用以修缮长城之首——老龙头。这是上海市民响应小平同志发出的“爱我中华,修我长城”号召,在短短一个月里的捐款和集资。80万元,今天来说或许只是小数目,但在每月工资仅三四十元的当时,这已是一笔惊人的钱款。
在上海文联代表中,虽有童芷苓、孙泰等前辈老艺术家,但因主演《阿Q正传》《阿混新传》而暴红全国的滑稽演员严顺开俨然成为最瞩目的人物。
那天上午,火车停靠天津站。坐了一晚火车的严顺开与大家一起走下火车,来到月台舒展身子。就在这时,人群中窜出一个背着木箱卖冰棍的年轻人,像发现新大陆似地突然叫起来:“哎,那不是‘阿混’吗?”边说边上前,“严老师,哈,我见到您了!”严顺开他乡遇知音,忙说,“谢谢!”年轻人更激动了,连忙打开木箱,取出足有半箱的冰棍塞给严顺开,“哥们,我没什么,来,尝冰棍。”
严顺开笑着谢绝,年轻人可不放松:“今天见到您,太高兴了,这点小意思,你一定要赏脸!”如此盛情,“阿混”也没法了,便说,“你的情意我领了,这样吧,我买下了。”说着把钱硬塞给了小青年。
那天,严顺开请客,上海代表团所有人吃上了冰棍。
那天晚上及第二天,代表团下榻在山海关宾馆,十分荣幸,我与严顺开老师同寝一室。面对眼前这位“阿Q”,我真佩服岑范导演的眼光,我们心目中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就是严顺开。1981年,他初登银幕,主演《阿Q正传》就一炮打响,第二年便荣膺瑞士第二届韦维国际喜剧电影节最佳男演员金手杖奖;次年,第六届电影“百花奖”最佳男演员奖的桂冠授予了他。接着,严顺开在电影《阿混新传》中饰演“阿混”,再次赢得观众的青睐。
我知道,严顺开的主业是上海滑稽剧团的演员。“一个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会当起了滑稽演员?”一直留存在脑里的疑问,当晚终于有了答案。
《真是乐死人》乐坏主考老师
严顺开,1937年6月生于上海。他自小爱好文艺,尤其喜欢表演。高中毕业后,他毅然报考了上海戏剧学院,可是“相貌”的原因,最后一轮还是被刷了下来。1959年,当严顺开出现在中央戏剧学院的考场上时,他遇到了日后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伯乐——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主任白英老师。“考中戏时我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结果没想到我唱的那首《真是乐死人》乐坏了白英老师。主考老师都乐了,我马上有信心了,后来的朗诵演得特别好。”严顺开说到中戏难以忘怀。
当年严顺开考入的是该院的表演系。但开学第一天,老师就告诉大家,为保证学校的质量,也为了同学们的前途,一二年级采用的是“淘汰制”,也就是说,学得不好,学校可以请你“回家”。严顺开一听有点发毛,心想,我好不容易进了中戏,如果成了“回汤豆腐干”,那台坍足了。所以,当时他就下定决心,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认认真真读书,踏踏实实学戏。于是,他上课专心致志,下课悉心练习,从模仿到创造,从对着镜子到自由发挥,进步很快。
严顺开坦言,石挥和赵丹是中国电影人中最醉心的两个行者,也是他儿时崇拜的偶像,“他们的表演有劲,传神。说实话,当时考上戏剧学院的同学都有这种感觉,男的以为将来自己都像赵丹,女的感觉都像张瑞芳。可四年下来才知道,其实差多了,演技确非一日之功。”
老师十分扬长他的外形,严顺开在学校大多扮演的是喜剧角色,且大多是小人物,但他从未小看这些角色,而是兢兢业业,一个眼神,一个转身,他都斤斤计较,且津津乐道。第一学期他的表演成绩是满分5分。他笑着说,其实演喜剧还有一个好处,看着大家高兴我就来劲儿,越高兴我越来劲。
1963年,严顺开中戏毕业,他被分配到了上海人民艺术剧院。院长就是戏剧大师黄佐临。严顺开起先以为是让他演话剧,当他知道自己是进入剧院下属的上海滑稽剧团时,马上明白了领导的意图,果然,没几天,佐临院长就对他说,我们舞台需要喜剧,上海现在缺少好的喜剧演员,你是块“料作”,希望你成为一个受欢迎的喜剧演员。佐临院长还说,上海滑稽戏中过去有个叫潮流滑稽,什么潮流来了,他就唱什么滑稽戏,这就是贴近时代。作为喜剧演员一定要灵敏,搭准观众的脉搏才会引起观众的共鸣,一共鸣以后,观众笑声就出来了。
黄佐临没有看错,严顺开就是一块天生的喜剧料。你看他在舞台上永远是搭拉着眉毛,眯缝着眼睛,一脸苦笑的样子,你说他是在笑吧,好像是在哭,但你要说他是哭吧,好像又在笑。后来这成了严顺开喜剧表演的一个风格。他告诉我,自己追求的表演境界就是悲喜交加,希望观众在笑的同时,能够有所思索,能够掉出一滴眼泪。说到这里,我不由想到“笑”和“哭”,在草书中,这两个字没多大区别,笑与哭融为了一体,或许这就是喜剧艺术的深度,而严顺开深得其道。
《阿Q正传》让他一夜成名
在戛纳国际电影节65年的历程中,中国电影与戛纳的约会其实很早就已经开始,而中国内地电影正式参加角逐“金棕榈”大奖是在1982年,这部被选送去参赛的影片就是由严顺开主演的《阿Q正传》。
1980年,为纪念鲁迅先生一百周年诞辰,上海电影制片厂早就决定把鲁迅的名作《阿Q正传》搬上银幕,并组织了强大的主创阵容:导演黄佐临、编剧陈白尘、主演赵丹,而且赵丹将一人分饰阿Q和鲁迅两个角色。不幸的是当年赵丹突然病逝。黄佐临导演也婉言谢绝接拍这部戏。为此上影厂非常着急:谁来导演这部戏?厂领导想到了曾执导经典影片《林则徐》和电影越剧《红楼梦》的导演岑范。据岑范回忆,他当时真是不敢接这个戏。因为他在舞台上曾演过话剧《阿Q正传》,知道把它搬上银幕的难度。同时,他也知道,当年戏剧家洪深曾想把《阿Q正传》改编成话剧,写信给鲁迅,鲁迅认为“此刻没有这样的人可以演阿Q,弄不好会搞成滑稽戏了”。鲁迅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岑范为此辗转不能入睡。后来,当他准备接拍这部电影时,他不仅看了同名的上海滑稽戏、北京青艺话剧,还看了绍兴绍剧团演的话剧,比较中,自己的“阿Q”才慢慢成形。岑范导演第一眼看到严顺开,便觉得阿Q非他莫属。严顺开后来才知道,原来关于他演阿Q还有过争论。当时有些厂领导担心,觉得让一个滑稽戏演员来演是否合适?但岑范导演坚信他选的角,并表示如果厂里不让严顺开演,那么他也不导了。
其实岑范既有眼光,同时也很较真。在绍兴拍摄时他不时地询问过往的老百姓:“这个阿Q跟你们心里的那个像不像?”因为阿Q是绍兴人,首先就得和当地的氛围合拍。当听到当地人说“像极了”时,岑范放心地笑了。
严顺开十分同意岑范的看法,《阿Q正传》把关键点落在精神上。因为阿Q无大恶,他是劳动人民,没有妻子孩子,也没有老子,孤身一人,没有家,没有朋友哥们,没有后台,什么也没有,如果没有“精神胜利法”,他怎么解脱?受的气又如何排遣?鲁迅对笔下的人物“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严顺开认为,在处理阿Q这个人物时,应强调“哀其不幸”的一面。剧中阿Q“调戏”吴妈是一场重要的戏,应该是感情上的躁动,是“求爱”,并不是流氓行为;另外,阿Q偷窃是因为实在饿极了,偷了人家地里的萝卜,被老尼姑发现还差点被狗咬。这些情节或许会让观众哈哈大笑,但这笑里面有悲哀。所以,严顺开演的是悲剧,同时也是喜剧,有时还有点闹剧。
戏终于拍完了,剧组首先把编剧、著名剧作家陈白尘请到现场。大家知道,老前辈为这个剧本花了很多心思。那天放完样片后,陈白尘站起带头鼓掌。严顺开说,我们当时不知有多高兴!
当然,严顺开也没有想到,《阿Q正传》第二年就被选送戛纳电影节。他记得,影片放映完,还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影片最后有一段旁白说:“阿Q虽然断子绝孙了,其实并没有断子绝孙,而据我们知道直到现在阿Q还有许多子孙世世代代延续下来,至今不绝。”
对这句话,外国记者没能理解透,就在招待会上发问:“岑导演,影片中说阿Q并没有断子绝孙,那就是说现在中国还有很多这样的人?”
岑范答道:“不错,阿Q并没有断子绝孙。不过不仅是我们中国有,世界上很多国家都可能有,可能在贵国也有像阿Q一样的人吧?”提问的记者笑了,带头鼓掌,底下的掌声遂响成一片。
时隔那么多年,严顺开讲起那段荣誉,就觉得是“碰上了”:鲁迅的原著,陈白尘的剧本,岑范的导演,捧了我一个严顺开,他调侃地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就是合算!”
严顺开凭借这部影片获得多个奖项。后来,他又出演了《阿混新传》。1988年还自编自导自演喜剧片《阿谭内传》。自此,完成了他的“阿剧”三部曲,并奠定了他作为中国喜剧表演艺术家的特有地位。
演完“丑爹”进医院
对于严顺开老师,我们一直予以关注。近二十年来,他在舞台上给广大观众同样留下难忘的艺术形象,滑稽戏《阿混新传》《特别的爱》等一次次给广大观众带来了笑声。特别是2005年2006年,他退休后,连续两年导演并主演根据张爱玲小说改编的滑稽戏《太太万岁》《独养女儿》,在提高滑稽戏剧本的文学性和演员的素质上,在曲艺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当然,严顺开是闲不住的。他也没法闲住。
2009年,电视剧《我的丑娘》的热播,催生了它的姊妹篇《我的老爹》。导演单联全马上想到了严顺开。由他担任男一号“丑爹”汪木根,港台明星江宏恩和翁虹分别在剧中饰演儿子和儿媳妇。可当单导发出邀请时,严顺开却表示年事已高不再接戏。然而,看完近四十万字的剧本后,他又立即给单导打电话同意出演。
但严顺开的这个决定,马上引来了家庭争议。严顺开的老伴和儿子、儿媳担心他的身体,都不主张他外出拍戏。于是,严顺开开始说服家人,他说《我的老爹》是继《阿Q正传》以来最让他满意的剧本;他多少年就盼望能饰演一个和他的性格截然相反的人物,现在机会来了。你们怎么忍心让我这个搞了一辈子表演艺术的人失望?执意要演“丑爹”,家人终于被他说服了。
72岁的严顺开确是“丑爹”角色的不二人选。但他也没想到拍这部戏这么难:“早上8点不到就开拍,拍到晚上12点,拍摄中,我是有哭有笑,有蹦有跳。拍完我就受不了了,手都发麻了。”虽然很累,但严顺开却表态:“我坚守一条底线:无论演小品、拍电影、电视,绝不会让观众失望。不然宁肯不干。”
严顺开说到做到,终于拍摄完成了,并顺利地返回了上海。但想不到的是,两天后,他突然感到自己小腿有些麻痛,当医生的老伴马上建议他到医院作检查。严顺开开始还不以为然,在老伴的执意要求下他才跟去了医院。然而,就在候诊的时候,严顺开突然昏迷倒地,突发脑出血。经医院及时紧急抢救,严顺开才转危为安,躲过一劫。
半年后《我的老爹》在南京首播。这时严顺开病情已稳定,单联全导演奔赴上海和严顺开见了面。当病床上的严顺开听说《我的老爹》拍摄很成功,观众和专家对他的表演非常满意时,严顺开呜呜地哭了。
日前,很想前去看望严老师的我,接到了严师母顾医生的电话,她告诉我,严老师最近得了肺炎,又住进了医院。不过,他原来的病病情稳定,思路很清晰,一切在康复中。但严老师太容易激动,特别是见到熟人。为不惊扰他,能让他好好静养,所以,不希望外界多去打扰他。她特别请我们《上海采风》杂志转达感谢广大观众和读者对严顺开的问候和关心。
严顺开不仅要真人下海捡垃圾克服“恐水症”,更是在该剧杀青后大病一场,让弟子周立波心疼得直叹:“老师不容易。”
严顺开可谓是周立波的“伯乐”。1981年正是滑稽戏最红火的时候,当时上海滑稽剧团学馆招生,周立波就是2800个报名者中的一个。当时的主考老师严顺开让周立波表演一段“妈妈买回一台电视”的戏,谁知不满15岁的周立波却耍起了“嘴”。严顺开问他:“彩色电视好不好看?”周立波回答:“很好看!”严顺开又问:“怎么好看啊?”周立波回答:“黑白分明!”严老师再问:“彩电怎么黑白分明?”周立波就回答说:“今天放黑白电影!”严顺开当即拍板破格录取了周立波。
说起这段师徒情,严顺开笑着表示:“对我来说,师徒情跟父子情是一样的。我现在70多岁了,孙子都上高二了,但我也经常想起自己的父母,我期待《我的丑爹》播出时,能够提醒所有做儿女的,在你们过着幸福日子的时候多想想父母。”
愿上海滑稽戏上春晚
严师母还告诉我,尽管严顺开病倒了,这几天临近春节,他又怀念起这全国人民的盛大喜庆时光——春晚。特别是,他对上海滑稽戏冲刺春晚的愿望依然没变。
1983年中央电视台首届春晚,严顺开受邀参加,他的《阿Q的独白》不仅开创了小品上春晚的先例,而且受到全国观众的喜爱。自此,他成为上春晚最多的演员之一。从1990年的《难兄难弟》、1993年的《张三其人》、1999年的《爱父如爱子》,到2004年的《讲故事》等等,严顺开的春晚之路从没停过。2007年,70岁高龄的严顺开带着小品《假话真情》第七次冲刺春晚。
然而,上海滑稽戏却迟迟没能“冲”进央视春晚,他认为,原因之一是上海的演员有一种自满的倾向,“认为上海的市场蛮大了,不要弄得太累”。另一原因是“语言障碍”。对此,严顺开不予认同。他认为只要演员不只是依赖方言来搞笑,而是加强表演,上央视春晚“这个事情不是难突破的”。
严顺开举例小沈阳说,小沈阳表演角色的人物性格很到位,每一个情景的戏剧感觉他抓住了,因而观众不会计较他的语言。小沈阳说的是东北普通话,假如上海普通话同样达到这样的效果,上海也能出小沈阳。我认为这是水平问题,水平好讲什么都可以。我讲日本话也能让观众乐。卓别林不讲话也能让观众乐。
所以,严顺开建议,讲一些普通话,哪怕是带些上海方言、上海地方味道的普通话,就像赵本山小沈阳,十句里七八句没听懂,但表演对头就OK 了。当然,关键首先要有好本子,在喜剧人物关系上一定要有戏,在表演感觉上,要在全国观众面前对上路。我相信,只要有信心,上海滑稽戏一定能上春晚。
笔者以为,严顺开说的“上春晚”只是某种标识,其真正的含义应该是,让上海滑稽戏的格局更大,走向更广阔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