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金声

听说又有某省要新设一所独立建制的音乐学院，不由大吃一惊。

因为，前两天刚耳闻浙江师范大学将音乐学院、美术学院以及戏剧、影视等专业整合为“艺术学院”，我和友人还在赞叹该校的教育敏锐度。

众所周知，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和教育部于2022年印发了新版学科专业目录，“音乐与舞蹈学”已不再是一级学科，作为一级学科的“艺术学”则涵盖了音乐、舞蹈、戏剧与影视、戏曲与曲艺、美术与书法、设计等专业的历史、理论和评论研究。正是基于这一现实，浙江师范大学迅速将该校原有相关院系和专业合为一体，以发挥艺术学科的综合优势和统筹效能。

其实不独中国如此。今年初，意大利的佛罗伦萨音乐学院、佛罗伦萨美术学院与佛罗伦萨高等工艺美术学院也合三校为一校，成立佛罗伦萨艺术与设计理工大学。再以美国为例，其独立音乐学院在二十世纪初有一百多所，接下来是关的关、并的并，到二十世纪末已经不足十所，古典音乐名校波士顿音乐学院2016年也被并入以流行音乐教育闻名的伯克利音乐学院。而像国人熟知的“茱莉亚音乐学院”，其名称实则为“茱莉亚学院”，不仅包括戏剧等专业，而且在加强与综合性大学的合作。总体而言，欧美发达国家的多数独立艺术院系，尤其是古典艺术院系皆是处境堪忧，而如果没有大量亚洲留学生的话还会“更忧”。

合并现象背后，乃深刻的教育变革大势。如果说蒸汽时代的教育是以“分学科”为特征的话，那么电气时代尤其是信息时代以来的教育乃是以“跨学科”“融学科”为主题。也正是呼应新的时代命题，习近平总书记2021年在清华大学考察时指出，要用好学科交叉融合的“催化剂”，打破学科专业壁垒，对现有学科专业体系进行调整升级，推进新工科、新医科、新农科、新文科建设。

具体到“新文科”，教育部《新文科宣言》明确，“要积极推动人工智能、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与文科专业深入融合，积极发展文科类新兴专业，推动原有文科专业改造升级，实现文科与理工农医的深度交叉融合”。这样的“交叉融合”在综合性大学尚且存在难度，在单一专业的音乐学院又将如何？

当然，这里面还有更为具体的“中国音乐院系走势”。2000年之后，众多高校包括理工类院校随着“高校扩招”开始新增艺术院系，到如今“艺术”早已不是小学科，而是庞然大物：艺术生已占据全部大学生的10%以上，在所有学科门类中仅次于工科，而远超文学（艺术学原来是文学的下位学科）、理学、农学、医学、经济学等门类。

但这种情况不仅不合理，也难以为继。第一，从发达国家的情况来看，欧盟艺术生份额平均不到4%，美国为4.5%，日本是2.9%，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艺术生份额理应更低。第二，从我国大学生就业情况来看，音乐表演专业已经连年被《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亮红牌。在综合类大学中，音乐学院的学生毕业率和就业水平往往“吊车尾”，如果将音乐学院独立出去，学生毕业率或许会抬升，但就业水平可能更要下探。2000年，一个音乐本科生可以轻轻松松去高校任教，如今呢？想进入小学都千辛万苦。就业水平必将影响招生质量，我们可以想一想，如果著名的“高考志愿报名导师”张雪峰也来关注一下艺术这个“大专业”，明年的音乐学院招生会不会类似今年的新闻学院处境？

虽然我国这些年还存在音乐小课费是西方发达国家同水平音乐教师十倍甚至数十倍的情况，但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做得有多好，而是在吃时代的红利。这种情况不仅不合理，也难以为继，甚至存在其他更为严重的情况。

新的时代已经来临。“四新”建设要求“学科交叉融合”，“新文科”要求接入信息技术以及“与理工农医的深度交叉融合”，音乐专业则面临就业难和就业水平低的问题……音乐专业中就业相对较好的是音乐教育，而2022版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已经取消了“音乐课程标准”和“美术课程标准”，仅剩下囊括了音乐、舞蹈、美术、戏剧、影视的“艺术课程标准”。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国2023年生育人口将跌破800万，即便这些人以后不用考试并且都愿意上大学，现有高校也要缩减20%以上。

期盼新设独立的音乐学院天赋异禀，能真实推动原有专业的改造升级，合理应对新时代的全面挑战。